书城文学(林语堂全集11)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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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跋徐 《中西艺术论》

徐君所言,自是一种看法、一种说法。然予诚不敢苟同。

以中国艺术为分析的,西洋艺术为整合的,予以为不然,若一枝梅花、一句佳诗,小巧玲珑,意在疏朗,以一部攫住全部精英,使人神会,无所用于全部之描写也。况风水之学正系发源于全片景物的艺术鉴赏,或为五虎朝天,或为苍龙吸水,皆顾到全部之鉴赏处。若书法之重间架行列,画法之重经营位置,皆超乎骨法用笔应物类形局部问题。艺术之事,要在有中若无,无中若有,虚中见实,实中见虚,何所取乎全部之描写?

故所谓分析的。恐只是注重潇洒空灵之意耳。至于所谓“中国艺术重要在于从自然中取来属于自己,把自己的能力与欲望放进去”,正是中国艺术强处。如予所谓中国美术,技术系主观的(如文人画、醉笔),目标却在神化,以人得天为止境;西洋美术,技术系客观的(如照相式的肖像),目标却系自我,以人制天为止境。艺术而不表现吾人之欲望,不以吾之欲望神化之,有何意味?良辰美景自是良辰景,若不加三字“奈何天”,则缺乏诗意。盖人不加以唏嘘惋叹则辰不良而景不美也。世上岂有辰自良而景自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