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的儿子被换了回来,原薛宝钗的家现在已经没人,夏金桂也死了,宝琴便搬了进去。
太妃看过孩子以后就喜欢的不得了,商议着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宝琴只是淡淡的,也不搭腔。太妃心里难过,再怎么水家的骨肉总不能不姓水吧?回头去和水泱商量,水泱道:“是我对不起琴儿,一切由她吧。”
太妃着急道:“那怎么成?你去叫你媳妇出面认下孩子。”
水泱不肯,太妃只好自己去说,刘如意早在心里冷笑,果然薛宝琴稳扎稳打、步步紧逼,先是孩子过来,然后就是大人了!
如意回家和母亲卜氏诉苦,卜氏道:“一个女人,讲的是恭顺贤良不嫉妒。咱们家现在穷困潦倒,你不讨好婆婆和夫婿,还指望谁为你撑腰呢?那薛宝琴听说又标致又风流,聪明伶俐,最惹人疼爱,女儿不可与她比这个,你只有藏拙忍耐,慢慢的让水泱的心回你这里来。”
如意气哼哼道:“为什么就该我服软儿,我又没错。”
卜氏道:“刚强是惹祸的根苗。你伏个小,把那孩子抱过来,尽心抚养,先换个好名声再说,里他长大还远着呢,还指不定长得大长不大呢,不全在你嘛,你怕什么?”
如意恨道:“我只咽不下这口气,好歹我也是郡主,金枝玉叶。”
卜氏苦笑道:“什么郡主,那朝那代的事情了?除了这几间破房子,咱们家还有什么呢?你以后只有靠水泱了,一定要忍,什么时候有了自己孩子就好了。一个女人家,就是当姑娘时金尊玉贵的,有爹娘心疼罢了,到了人家家里做媳妇,还不是低眉顺眼、陪尽了小心?当初你父王不也是姬妾成群、犹自挡不住偷鸡摸狗、眠花宿柳,娘那时节又闹什么了?什么时候儿子功成名就,为你讨个诰封,你就熬出来了。”
刘如意哭道:“他哥哥对凤主那么好,他为什么就不能?别管那朝那代,当初我也是郡主来着,王爷的嫡亲女儿,出身比凤主还高,凭什么受这般窝囊气?”
卜氏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道:“别乱说,你和凤主有云泥之别,你这是将天比地,小心犯了割舌的罪。”
如意道:“凤主在家里也和气得很,倒没有一点儿架子。听翠儿讲,原先太妃还看不上她呢,想让哥哥娶薛宝钗,薛宝钗嫁到贾府了,太妃又打薛宝琴的主意,急得凤主到皇后娘娘面前逼婚。薛宝琴嫁哥哥不成,才去勾搭水泱的。”
卜氏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会儿一个说法!你又没有亲眼见,就不要捕风捉影,乱猜一气。记着娘的话,忍着。懂吗?”
刘如意长叹一声:“说话容易,到跟前谁忍得住?想起来他和狐狸精在一起我就头疼,还叫我去把那孩子养起来,不如干脆点儿杀了我省心!”
卜氏也叹了口气道:“遇事不能忍还成?忍字心头一把刀,忍过的成人,忍不过的成了鬼。”然后有举了一些古代的事例,比如韩信忍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
刘如意觉得母亲说的很对,如果不把宝琴的孩子认下,薛宝琴带着孩子也不好嫁人,水泱心一软,借着孩子作桥梁,两人旧情复燃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谁替自己说话?先把孩子认下,再给薛宝琴找一个人嫁了,一了百了。故而回去后亲自挑选奶妈,太妃点头笑道:“这才是为人妻的道理,孩子谁养的谁亲,你放心,你生了孩子自然是嫡子。”
刘如意见了薛宝琴,脸上装出的笑堆得有些僵硬。薛宝琴脸色从容淡定,吩咐丫头献茶,林娘子、史湘云、邢岫烟也在。
刘如意见还有别的客人感觉说话不便,想拉薛宝琴到一边说,薛宝琴道:“郡主有话请讲,这都是我的亲姐妹,什么事都不用瞒的。”
刘如意心里想,你不害臊我怕什么?就说:“我今儿来是接哥儿的,太妃喜欢的了不得,我既然是水家的媳妇,就应该替水家养孩子,薛姑娘请把孩子交给我吧。”
薛宝琴笑道:“我生的孩子,凭什么给你呢?这话也太好笑了。”
刘如意撇着嘴道:“薛姑娘可是个姑娘家,养孩子恐怕多有不便,再说这是我丈夫的骨血,你带着算怎么回事?”言外之意是你一个大姑娘跟男人生孩子,也不知道丢人,你生了水家的孩子你也没资格养,你根本不是水家的人。
薛宝琴道:“是你丈夫的骨血又不是你的骨血,我凭什么给你?”
刘如意得意洋洋地说:“从来都是子随父的,我是水泱明媒正娶的妻,孩子自然是我的。你放心,我们水家的儿子,我不会亏待他。”心里却道:“小杂种,投胎也不睁着眼睛,看你托生在什么样的妖精肚子里?也是你前生没有修个好结果。”
邢岫烟皱着眉,心疼孩子到了刘如意手里不知道要遭什么样的罪呢,却也认为理在刘如意那里,孩子不得不给人家,不禁为她的小姑子发愁。
史湘云却不管这些,生气地说:“本来看着林姐夫的面子,还对水泱很尊敬的,他小子竟敢不要薛妹妹!大人都不要了,还要什么孩子?”
刘如意哂笑道:“这不是夫君的属下卫将军的夫人吗?看你也知书达理,何必说出这等没力气的话来。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逾墙钻隙,鬼鬼祟祟,如何能成婚姻?卫夫人不也是有三媒六证才到了卫家的吗?薛姑娘自己不守闺训,忘记了礼义廉耻,不但使薛家蒙羞,更带累了我夫君。幸而我夫君迷途知返、改邪归正,不然,不是让众人嗤笑吗?至于孩子,是水家的骨肉,不认祖归宗,还能去哪儿?”
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史湘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往日的伶牙俐齿全不见了。邢岫烟自始至终都为在刘如意跟前抬不起头,这时候一张脸羞得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薛宝琴气得两眼冒火,瞪着刘如意,没想到会受她这般羞辱。
林娘子轻轻咳了一声道:“郡主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凤朝讲究的是男女平等,薛姑娘既然被郡主说的如此不堪,尊夫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郡主嫁给这等无德之人,所为何来?薛姑娘已然看清尊夫的人品,迷途知返,与尊夫不再相见,郡主又来此纠缠作甚?你也算的贤良了,只是太过了,竟然替你夫抢孩子来了!郡主不知道这新律法,夫妻和离,孩子由推官判决,现在说孩子归谁为时尚早呢。水泱对薛姑娘始乱终弃,刘郡主不为你夫感到羞耻,反而来责问薛姑娘,是在讨自己夫婿欢喜吧,你不知道你的宝贝薛姑娘并不稀罕。况且,水泱和薛姑娘之事在前,郡主出嫁在后,郡主又来寻谁的晦气?薛姑娘唾弃的东西,郡主却甘之如饴,谁高谁下,旁观者自明。”
本来林娘子不想插嘴薛宝琴和刘如意的事,可是刘如意咄咄逼人,不给薛宝琴留一丝脸面,林娘子不觉被激起了侠义之心,将如意一顿数落。
大家都暗道:“痛快!”刘如意再也立不住脚,掩面而去。林娘子见状,暗暗后悔不迭,自己只顾逞口舌之快,究竟还是太刻薄了,不禁悄悄念了几十句阿弥陀佛。
刘如意回到家,见了太妃,气不打一处来,便把林娘子的话原原本本学了一遍,哭道:“我自倒运,嫁给你的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你们要孩子自己去要,偏叫我挨了一顿骂!实在稀罕他们,把我休了就是了,何必这么作贱人?”哭罢,也不待太妃答话,一摔帘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太妃晾在那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作。
水泱觉得自己对不起薛宝琴,找到推官主动把孩子让给宝琴,被太妃知道了一顿好骂。太妃被刘如意磨得烦恼,后悔不该舍薛宝琴娶刘如意,就想想办法让水泱和宝琴破镜重圆,一遍遍来看望宝琴和孩子。薛宝琴为了报复水泱的薄幸,又实在喜欢林娘子为人,答应嫁给林娘子的小叔子。
邢岫烟觉得不妥,薛蝌道:“这也是妹妹的宿命,难得妹妹愿意,咱们就不要阻拦了,这才叫千里姻缘一线牵,任你几经波折,还是花落梅家。”
重新合八字,换更贴,薛宝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问,就像邢岫烟当初那样,为别人进了那个家,误打误撞,却嫁对了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他们给孩子取名梅水寒,也是记着他的生父姓水。后来,薛宝琴又生了两男一女,皆聪明俊俏。此是后话。
刘如意的疑心病越来越重,总担心水泱有二心,下人看不起自己。在家里哭一阵笑一阵,闹起来没完没了,水泱怎么也解释不清,反而越描越黑,两个人闹得鸡犬不宁。水泱不堪其烦,亲自带兵讨伐宇文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