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千万要冷静,这把可是超锐的不锈钢刀,货真价实,只要一个不小心,你保养多年的脖子可就毁于一旦了。”亦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平静,站在厨房的门口小心地劝慰着正在精神崩溃边缘的妈妈。
“谁让你们那该死的爸随便替人写下保证书。现在好了,朋友跑了,债主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么大的一笔钱,就算卖了咱们母女三个都不够。你和芊芊又在那个贵死人的学校里读书,如果不是你们两个都有奖学金,根本就不可能供得起。如今,你们老爸竟然为家里添了这样一笔债务,现在怎么办?反正我买了保险,不如早点死去,倒能赔上一笔钱,解了燃眉之急。”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带着那钢刀也随之微微一颤,让亦如的心始终高悬着。
“老婆,咱们买的是意外保险,你这是故意自杀,保险公司是不会赔偿咱们的。”爸爸带着哭腔一针见血地说道。
“是呀妈,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可怎么办呀?你想让我成为孤儿吗?没有钱还可以想办法,可是人没了就回不来了。”芊芊泪如雨下地说道,楚怜的样子惹人心酸。
许是将爸爸的话听了进去,妈妈握着刀的手不再那么紧,神情也恍惚了起来。亦如看好时机地快步上前将菜刀夺下,与此同时,一滴冷汗滑进了自己的脖子,真是好险。
“妈,你吓死我了。”
“老婆,是我不好,当初要是听了你的劝,也不会到今天这个下场了。”
爸爸和芊芊随后跟了进来,瘫坐在地的妈妈和他们二人很快抱在了一起痛哭了起来。亦如将刀子放回了碗柜里,才又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三人,本就因为熬夜的头更加疼了起来。
昨晚打过工后,清晨回到家里还没有好好地补充睡眠,便糊涂地隐隐听到妈妈在客厅大喊着不活了的话,一个激灵,她再无睡意。等出了房间,便看到了妈妈拿着刀子对准脖子的场面。
“好了,你们不要哭了,谁能清楚地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相比于瘫坐在地上情绪失控的三人,十七岁的亦如看上去显然冷静很多。
“亦如,是爸爸对不起你们,我的朋友因为要开公司而借了贷款公司的钱,可是一个月后他却不见了影子,所以现在债主要我来还这笔钱,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爸爸清楚地交待了事情的缘由后,便又一头扎进,继续哭了起来。
“欠了多少钱,利息是多少?”
“整整三百万啊,这让人怎么活?”妈妈说完后,哭的声音更大了。
亦如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钱。以爸爸温和的个性,让他们缓和时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妈妈的脾气又太直,常常做事不计后果,更不能让她出面。看来这件事情要自己亲自去一趟了。
“爸,给我。”亦如开口道。
“什么?”爸爸显然没有领会亦如的意思,一脸的茫然。
“那个贷款公司的地址。”亦如自然地说道。
“不行,你怎么能够去那种地方,我不同意。”妈妈立刻反驳道。
“亦如,不要去,太危险了,何况你还是个女孩子。”芊芊明亮的眼里满是担心,声音也因为害怕而微颤起来。
看到她们担心的样子,亦如安慰地笑了,觉得心里温暖无比。一年了,他们始终拿自己当真正的家人看待,即使生活并不富裕,可是却还是让自己同芊芊一样上了圣英学院。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对待自己,也如亲生的女儿一般,从未让亦如感到一丝的冷落。这样温暖的一个家,她又怎么能够让它轻易地就破碎呢。即便那是龙潭虎穴,她也还是要去的,毕竟,他们是自己的恩人。
“你说要我暂缓你一年的时间还这三百万,我们这可不是慈善机构,恐怕你找错了地方。”已经四十岁的李满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右手搂着一个满身香水气味的年轻女子,一边用粗糙的手放肆地蹂躏着女子的纤腰,一边用不屑的眼神看着面前带着灰框眼镜的女孩。
亦如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长满横肉的男人,说不出的恶心。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把自己想说的话讲了出来。
“我知道这不符合你们这行的规矩,可我们只是平常人家,就算你把我们一家四口卖了,也不可能将这三百万堵满。如果你给了我们家期限,我们就会有时间凑钱,总比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好。”
听完亦如的话后,李满反倒饶有兴趣地看起这个和他讲条件的小姑娘来,看来是个胆大的女孩,能够在他面前这样有条理地把话讲出来,且毫无怯意,让他很欣赏。不过三百万,他倒也不急着收回,于是一时痛快,倒也答应了下来。
“谢谢。”这句话亦如是真心的,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长满横肉的中年男人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不过如果一年后你还没有还上,就要支付三分之一的利息,明白吗?”这句话又毫不留情地将亦如的心打入了冰冷的谷底,但也知道这已是那人最大的让步,便勉强自己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亦如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可是三百万的字样却不断地在脑海里开始晃动起来挥之不去。她无奈地叹息一声,不管怎么说,至少拖延了一年的时间,还有解决的余地,总比没有期限来得要好。可是这三百万要到哪里去凑呢。亦如绞尽脑汁地想到。即使算上她和芊芊在外兼职打工挣的钱,也只是够了这三百万的冰山一角而已。要不就去地下黑市卖掉自己的一个肾,倒能得到不少钱,可是如果那取肾的人处理不当,自己恐怕还会有感染疾病的风险,健康的身体都没了,更没有办法去挣钱了。要不就去做有钱人家的情人,这个念头闪过,亦如下意识地用手碰了碰自己的眼镜——不行,看来还是要从长记忆的好。亦如甩了甩头,明天就要开学了,她还是先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现在她的黑眼圈一定堪比熊猫了。
“亦如,就算我们把暑假打工的钱算上,也还是远远不够,你说该怎么办?”第二日的上学路上,芊芊忧心地说道。
不过一天的时间,芊芊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却是暗淡许多,一层淡淡的灰色遮住了它原本的华彩。亦如打从心底不希望看到芊芊这个样子,从她被救醒的那一刻起,睁开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芊芊那双晶亮而有活力的双眸,让她在迷惘的黑渊中逐渐脱离出来。如果连芊芊也变得灰心丧气,那么她心底唯一的那点光亮也将扑灭,再也无法引导着自己找到出口。于是故意露出一个无比轻松的样子,告诉芊芊天无绝人之路,终会有解决的办法。虽是老一套的说辞,对芊芊却也多少有些受用,心情也因此明朗许多,与依蓝谈笑着走进了学校。
“快看,有人要跳楼。”安静的早晨因为这一句话而开始变得惊慌起来。
亦如与芊芊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好奇地随着人潮向教学楼走去。
“天哪,是晴楠!”芊芊倒吸一口气,站在顶楼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班同学——李思楠。
“她是你班的,对吗?”亦如看到芊芊的反应,便了然地问道。
脸色已经微变煞白的芊芊僵硬地点了点头,算做回答。
“谁让她自作自受,得罪了紫晴学姐。”人群出有人说道。
“可不是,不就是做了玄哲学长几天的女朋友吗?紫晴学姐可是和尹玄哲学长青梅竹马长大的,以为做了尹玄哲学长几日的女朋友,就可以在她面前嚣张,怎么会有好下场。”另一个声音附和地说道。
“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听到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对于学校消息并不灵通的亦如纳闷地问起芊芊。
“因为她前一阵子和大学部的尹玄哲学长谈恋爱,所以样子有些傲慢了些,后来尹玄哲学长与她分手后,她便被一直对她看不顺眼的人欺负,也算是自作自受了。”芊芊感慨地说道。
不过能够把思楠逼到跳楼的地步,应该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了,芊芊看了看周围只是看热闹围观的同学们,老师还未赶到,再这样下去一条年轻的生命恐怕就这么没有了。想到这里,她转过头对亦如说道,“我们上去救她吧,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你和她的交情很好吗?”亦如的声音听上去淡漠地没有感情。
“很少有交集。”芊芊老实地答道。
“这么多的同学,都没有人去救她,一会老师自然会来,我们还是回教室吧,这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亦如牵起芊芊的手准备离开。
“可是如果她死了,她的父母一定很伤心,你说对吗?”面对亦如冷然的态度,芊芊不死心地说服道。
这就是芊芊,善良地让人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亦如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如果楼上的女孩子真的跳楼死掉的话,芊芊一定会把这个责任归咎到见死不救的自己身上,算了,还是和她一起上去吧。因为芊芊的一句话,亦如只有轻易妥协,与芊芊上了天台。
“李思楠,我是莫芊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不开,千万不要寻短见,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啊。”芊芊对站在天台边上的李思楠说道。
“委屈?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她简直就不是人,怎么可以对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喜欢玄哲学长而已,这难道有什么错吗?为什么要把我变得这么脏,我再也没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了。”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已经肿了的眼睛不知哭了多少遍,看上去甚是可怜。
“什么脏啊,你穿的很干净啊?李思楠,你快下来吧,如果你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李思楠已经向下倾的身子明显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死了,玄哲学长还会记得我吗?这样,他会不会永远都记得我了呢?”语毕,她跳了下去。
“不——,”芊芊还没有把第二个字喊出口,便看到亦如已经快步地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了半空中。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亦如没有回头地对正处在呆楞状态的芊芊喊道,芊芊这才回神地连忙上前帮助亦如将李思楠拖拽了上来。
老师也在这个时候赶了上来,将处于几乎木偶状态的李思楠带到了学校的医疗室,两天后,亦如和芊芊便听到了李思楠转学离开的消息。
“这样也好,离开了伤心地,会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我有一点真的不明白,那天李思楠的衣服明明穿得很整洁,脸上也没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她要说自己脏呢?”芊芊不解地说道。
亦如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恐怕李思楠的清白已经被毁了,看来那个叫做紫晴的人,真的是个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