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妖的带领下,缡络见到了满脸冷漠的独孤天跟抽噎着的满儿,原因不明,满儿瘫坐于地上,而独孤天站着,冷眼睨向门口的缡络跟小妖,原本他的视线是投射在光滑可鉴的案牍上的。
小妖上前扶起满儿,满儿狠狠地瞪了缡络一眼,然后扯着小妖小跑了出去。
室内顿时就剩下了缡络跟独孤天。
缡络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事的详情,她也不想打听,没什么好问的。“你来干什么?”
倒是独孤天率先打破的沉寂,脸色还未好转。
“我来不是为了看你的。”
他摆着一张臭脸是给谁看呢,缡络暗恼,自己手上还脏兮兮的,匆忙被小妖喊来的,真是的,早知道就不来了,自讨没趣。独孤天应该不至于对一个小丫鬟下狠手,自己是过虑了。
都怪小妖,一路上添油加醋地形容独孤天在欺负满儿,说得自己不由加快了脚步。
“那你来是为了看那个不知廉耻、勾引自己主子的小丫鬟?”
独孤天脸色愈发难看了,满脸的铁青,额头上青筋隐约突起,昭示着他满心的愤怒。
不知廉耻?勾引自己主子?
满儿要是听到从独孤天口中吐出这么恶毒的字眼,八成会伤心死吧?
原来自己喜欢的人,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缡络想起了及笄那一日的难堪,子湛的回绝,让自己颜面大失,这尚且不算,那时真正被刺得遍体鳞伤的却是她的心。
多年的爱恋,迎来的却是如此残忍的致命一击,而且那些犀利的言辞若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她还不至于伤心,真正伤心的是从自己喜欢的人口中吐出来的。
“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你们都没错,你没必要这么恶毒说别人。若是他日你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不爱你,那么你也会面临这样的遭遇。”
缡络有些忿忿地道,被勾起了伤心往事,她的心情也变得奇差无比,恶劣的很。
“她喜欢跟不喜欢,都不关我的事。”
独孤天冷冷地道,缡络不明所以他为何在这一刻大怒离开,像是无法忍受自己。
独孤天走了,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良久,暗叹了一口气,最近总是回想起以前那些时光,其实逝去的时光便是逝去了,没必要留恋跟不舍。
早就该割舍了,但还会不由自主浮现出来。
“缡络,出来。”
她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而且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是独孤天这个没有心的家伙。
缡络不知道为何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凭他的能力,确实应该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他。
还有,他刚才不是负气而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又转回来了。
莫非独孤家的人,骨子里都逃不掉喜怒无常的性子?
不知是否是他心血来潮,缡络发现被他带到了马厩,缡络一眼就瞧见了那一匹雪白的踏雪。
她很喜欢这匹浑身上下都洁白无暇的马,微微一笑,这匹马,确实让她心情好转了不少。
“你这是来带我看马吗?”
她想要缓和跟独孤天之间陷入僵局的氛围,声音也没了先前的咄咄逼人。其实那些是满儿跟他的事情,而且他对满儿不假辞色,也是为了让她不要陷入更深的感情纠葛之中,因为无论满儿如何努力,独孤天都不可能领情。
换而言之,独孤天这么做,也是为了满儿好。至于他对自己说的话,算不上恶毒,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善良之辈。
即便他对满儿不好,但对自己,却算不上不坏。自己无法要求他对每一个人都好,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言笑晏晏的人。
缡络反省之下,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可怜独孤天还回头讨好自己。
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有时候缡络甚至有一种错觉他是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会容忍别人叫自己夫人,这称号还是他赠予的。
独孤天被她问的一愣,抿了抿唇,“这马是送给你的,不是用来看的。”
他有些疑惑这女人怎么变笨了,之前还疾言厉色地跟自己说教。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自己,今日却让一个女人爬到他头上来,他愤怒,也是自然反应,而非是反常。
“为什么送我?”
“我高兴。”
缡络真想自打嘴巴,独孤天招牌式的答复,每次都让自己十分的无语。
伸手抚触着软绵绵的鬃毛,缡络心里洋溢着一股莫名的高兴。
缡络忽然记起来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转身正要谢独孤天,发现他连个人影也没,看来带自己到这,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
不由愈发后悔之前对他的疾言厉色起来,连自己都忘却的生辰,却被一个无心之人记着,对她来说,这还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自己的生辰,其实稍稍打听下,不难得知,毕竟天骄公主及笄那一日出了那么大的意外,估计不少人记住了那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吧。
缡络拍了拍良驹,绕着周遭跑了好几圈,感受着如沐的微风,心底里不少阴霾,都渐渐被剜去了。
独孤天这一份礼物送的极好,很符合她的心意,之前在北晋的时候,父皇四哥都送了不少宝贝给自己,其实自己很喜欢良驹的。
不管独孤天送自己这匹马是出于何种目的,出于礼尚往来,自己是应该送还点什么东西给他。
可是到底他喜欢什么呢?
缡络发现自己,竟然对他一无所知,从未真正在意或者关注过他的心头之好。
当马停下来的时候,她一眼看到了正往这边而来的秦天放,她暗想,救星来了。
秦天放对独孤天知之甚深,应该是知晓他喜欢什么的,问他是最好的了。
之前以为秦天放会借机整自己,毕竟自己这容貌,在秦天放眼中,自己便是那镇侯王妃。没想到,他一直迟迟未曾下手。
或许是独孤天给了他警告,又或许是他观察自己过后觉得自己对他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力。
秦天放果然停了下来,缡络还未从马上下来,他的目光落在缡络胯下的这匹马上,流连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道,“不错么。”
“你想说什么?”
秦天放这一脸神情,很值得人匪夷所思。
“没什么,就是这匹马,我原来很好奇少主要去是给谁的,没想到却给了你。”
“这马原来是你的吗?”
“废话,这马可是我花高价买来的,少主分明是横刀夺爱赠佳人,不过,你勉勉强强值得上是个小佳人。只不过别不知好歹了,少主如今对你另眼相看,并不代表会一直对你另眼相看,我对你没好感,天骄公主,希望你以后别给少主惹麻烦,毕竟少主这样的人才在这个乱世中,不会局限于一方天地。你若是无法给少主他想要的,那么便不要给他希望,免得到时后悔莫及,害人又害己。”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将军大人是不是太抬举我了,没必要这么看得起我,这匹马或许他送我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你想太多了。”
“是不是我想太多了,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假惺惺呢?在少主面前你尽管装模作样,我都不会说上半句的,在我面前,你就没必要再装了,我这人,喜欢看人本性流露,而非是假惺惺相待。你刚才见到我,眼前一亮,是否是有求于我呢?有求于人,就要放低姿态,不要跟我犟嘴,不然小心我不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东西?”
“我就是知道,”秦天放懒懒地道,睨了缡络一眼,“有话就快问,我没这么闲留下来跟你废话,我还有很多要事要忙活。”
缡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你家少主平日里比较喜欢什么?”
秦天放原本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被她这么一问,还真难倒他了。
前思后想,他发现少主对任何事物都是不咸不淡,漠不关心的,除了……对,有一次例外。
“哑奴。”
曾经有一段时间,少主说喜欢哑奴,只不过哑奴的消失跟少主智力恢复之后,硬生生被自己强压到了心底。
想起哑奴,秦天放心底里也是五味杂陈,对于那个哑奴,自己也兴起过欣赏之意,又痛恨她跟诸多男人有牵连。
秦天放这答案给缡络之后,带着异样的心态转身离开了,没有多看缡络一眼,他知道这答案,对于这女人来说,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哑奴,少主都遗忘了,自己却还深深地惦记着,她应该是跟轩辕毓祁一起离开了吧?
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方,过得如何?没听说轩辕毓祁去琅琊山有带她一起,她应该被轩辕毓祁保护得好好地,呆在某一处安全的地方,等待心上人的凯旋归来吧?
“哑奴。”
缡络默默地呢喃道,这个身份,她已经抛却了,没想到还会被人提及,还有人记着那个时候狼狈的自己,不由好笑。
那个时候的独孤天,确实是说过喜欢自己,而且不含丝毫的杂念。如今的他,根本就看不透。
有些怀念起那个时候的他了,可是时光不能倒流,如今的独孤天,是众望所归。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见天日,他自己也是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吧?
缡络能够体会这种心绪,当自己成了哑奴的时候,那种内心压抑的日子,她过得并不快乐。
卑微地存活,甚至磨砺掉了身上锋芒的棱角。
是夜。
缡络在房间挑灯夜战,她拿了一小块木头,还有一把精致的小刀,在雕刻,想要雕刻出哑奴的相貌,送给独孤天。
不管他是否还记得他曾经喜欢过哑奴,毕竟他确实是喜欢过的,她不知道送何礼物,只能送这个将就下了。
这份礼,很轻,比起那匹千里良驹而言,但是每一刀却是自己的心意,还带着莫名的一股心酸,每下一刀,总会让她记起在镇侯府跟秦府的日子来。
雕刻,没有想象中的简单,缡络从未干过这个,不熟悉的下场,锋利的刀身总是不小心划破自己的纤纤玉指,上头不一会儿就布满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触目惊心。
缡络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脑海中哑奴的五官十分的清晰,如烙印一般早就深深地烙上了心头。
离独孤天口中的一个月期限,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她想起了四哥,手上又添加了一道伤痕。
独孤天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缡络拿着小刀割她的手指,而手中那小块雕刻到了一半的木头不知不觉掉落于地,而她却还未意识到。
“你这是在干什么?”
独孤天上前,一把夺去了她手中那把精致的小刀,一改往日的冰冷,替换上的是满脸的愤怒。
独孤天以为缡络是想不开,缡络被骂得莫名其妙,她错愕地抬头,声音倒还算平静,“你来干什么?”
“你还胆敢问我来干什么?”
独孤天声音一沉,眸色转深,空气中酝酿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
缡络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地上那块刚献出雏形的木头,又辗转到了独孤天的身上。
“起来。”
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攥起,然后目光留连在她的手上,“这到底是为什么?”
缡络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明白了他阴阳怪气的原因,原来是这么荒谬。
她这样的人,会想不开吗?
虽然不怕死,但是她却不会容许自己这般轻易死去,她活着,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在学习雕刻。”
她老实交代道。
“雕刻?”独孤天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雕刻什么?你会雕刻吗?”
他的口气,充满了浓浓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