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独孤天又重新在床沿坐了下来,掌柜敲门来送熬好的药,才让他从茫然中惊醒。
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接过药再转身回来的时候,缡络已经醒了。
她整张脸上写着满满的迷茫之色,伸手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眸,若是不去看她脸上的绯红,倒是一副心猿意马的场景。
“喝药。”
独孤天主动将碗的边缘对准缡络的唇,缡络看了他一眼,抿唇即喝,秀气的眉头不由打了个结,好烫。
独孤天也发现了,他吹了好久,又尝试了下温度,才让她服下。
缡络喝完之后,睡意渐浓,似乎有点想要强撑着睁开双眼,独孤天有些看不过去了,“睡吧。”
他柔声说道,带着几许鼓励,缡络见他面上棱角柔和不少,便没有多说了。
缡络睡着的时候,独孤天开门出去了会,走廊上,他瞧见车夫往这边正急忙走来,原来是秘信到了。
他回到房间才拆开信来看,上头说北晋京城那边有了骚动,轩辕烈病危。
他皱眉,轩昂的身子不再笔挺,信自然被他烧掉了。
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缡络这个消息呢?
告诉还是不告诉呢?
待等到缡络醒来,他还没有纠结出个头绪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独孤天难得一脸严肃的神色,这让缡络略微错愕。
“没事。”
独孤天脱口而出。回答得太快了,更让缡络怀疑。
“肯定有事。”
缡络固执地坚持道。
“是不是天鹅湖那边出事了?”
缡络心神不宁起来。
“不是。”
“那是什么?难道是……”
“是不是跟我父皇有关?”
缡络想起之前沉浸的那个噩梦中,梦到父皇……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臆测出来的。
“是。”
独孤天踌躇了下,还是跟她托出了实情。
“你父皇病危,北晋京城那边大乱,南栾不少人混入其中,想要扩大那边的纷乱,北晋太子被刺客刺伤了,不治而亡。”
“太子皇兄薨了?”
缡络满脸的不敢置信,看到独孤天点头,她心头莫名一恸,五味陈杂,酸涩如麻。
太子皇兄薨了,父皇的病情肯定更加严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岁了,如今加上这一打击,对他那副残败之躯来说,该如何是好?
她遂而打消了去天鹅湖的念头,准备去京城,天鹅湖那边至少还有四哥撑下场面,如今京城太子皇兄故去,父皇身子就不行了,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若是京城失守,对四哥来说,天鹅湖一战即便是赢了强大的西秦,其实也没有占到半分便宜的,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我想去京城。”
她开口道,目光没有掠及独孤天,而是看向地面,纤瘦的身躯看上去十分的消寂。
“好。”
独孤天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而是支持她的决定。
在托出事实时,独孤天便已经初步猜到了她接下来的决定了。
站在她的角度,做出如此决定,无可厚非。
何况自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这么做,也是最正确的选择,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是说假的。
“不过,从明天出发,你今天还是先休息下。”
她的身体,还病着,独孤天想要她多休息下。
“也好。”
她内心十万火急,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没有一副健康的身躯作为后盾,那么提什么都没用。
独孤天闻言,显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以她的那份倔强之心,要花费不小的精力来说服她接受自己的提议,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
缡络的身子经过一天的休养,稍稍好上了一些,她自己也在其间给自己开了一副重药,加速调理自己身体机能的恢复。
到京城的时候,缡络跟独孤天根本就进不去,城门紧闭,检验严格,任何外来人员都不得随便进入。
若非碰上侥幸巡防的萧寒轩,缡络根本就不得而入。
如今之于她北晋天骄公主的身份而言,根本就没有半分用途,相反,还被北晋百姓所憎恨,或许她曾经是北晋人,然而她已经嫁入西秦,便是西秦的一份子了。如今北晋跟西秦的战事波及,一发不可收拾,北晋岌岌可危,她这个天骄公主就更不加被北晋人所待见了。
何况传闻她颇受西秦镇侯独孤祁的宠爱,这之于北晋百姓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缡络幸而早已易容,还是靠之前的小技巧引起萧寒轩的注意,这一招,还真是比灵丹妙药,还来得灵验。
“你怎么又来了?”
萧寒轩放行马车入城的同时,自己也跳上了马车,马车是往丞相府而去。
缡络看出他面色憔悴,想必是近些时日,为京城的这些琐事操劳不少,劳心耗力。“你不是也知道原因的么。”
缡络不想多说,点到为止。
“我姐姐……”
在缡络关切的目光凝视下,萧寒轩吐露了事实,“我姐姐昨日也没了,她实在是太傻了,跟着去了,遗书上说放不下他一个人独走。”
缡络拧紧眉头,记得上一回进宫见父皇,还多亏了她的引领,没想到这一次回来,物是人非,故人都已去。
太子妃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她明明恨过太子的不专情,却还是义无反顾在这个当头愿意下黄泉陪他,这份心,不是世上任何女人都有的。
太子妃对太子皇兄,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她厌了争宠的把戏而已,放任他沉沦下去,没有将他从沼泽丛中拉出来。
萧寒轩就坐在缡络身边,靠得很近,缡络下意识伸手揽住了他,想要给他力量。萧寒轩牵强地勾了勾唇角,想要宽慰她下表明自己没事。
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跟她,也相拥过,那是自己被父亲痛骂不成器,她恰巧被轩辕毓祁带出来找自己玩,没想到那时候失意落寞被她给撞上,小小年纪的天骄公主,那小小的双臂,确实给了自己无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