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算早膳太迟,算午膳又嫌尚早的饭食后不久,楚御天带着一群捧着衣服首饰的太监宫女进来了,晚蓝连头未抬一下,仍专注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书——虽然她始终无法做到真正静下心来,将自己融入到书里。一旁春雨几个脸都吓白了,惟恐自家主子的脑袋,在下一刻便与其身子分了家。所幸楚御天并不生气,仍笑得与平常一般无二,“爱妃,这是朕前儿特意命人回霸州为你赶制的新衣服新首饰,你瞧瞧可还喜欢?”
对付一个自己厌恶至极却又摆脱不了的人,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彻底的忽视他!
虽然已记不清自己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这句话了,晚蓝仍将其运用得很好,这点可以从被她所忽视的对象眼里那越来越盛的怒火中,得到证实。
“你以为朕舍不得杀你?”狠狠捏住晚蓝的下巴,楚御天半眯起眼睛,阴森森的问道。
“请便。”强忍着下巴传来的痛楚,她冷冷的扔出这两个字,反正她此生离自由是越来越远了,“不自由,毋宁死”!
一把松开她,喘了几口粗气,楚御天忽然邪魅的笑起来,“昨夜胤国皇帝还与朕说,咱们大楚的女子生得娇小美艳、皮肤白皙,别有一番意趣,想向朕讨要几个带回国呢,朕瞧着爱妃屋里的丫头们都挺不错的,不知道爱妃愿不愿意割爱呢?罢了朕再亲自挑好的与你使唤便是了。”说是说的“丫头们”,他阴蛰的目光,却独独对准的是芷云一人。
“你……!卑鄙!”牵涉到芷云,晚蓝无法再保持冷漠,只能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朕想怎么样?”楚御天冷笑着重复了一遍,这才继续道:“除了希望爱妃不再与朕怄气,与朕复原如初,朕还想怎么样呢?”
怄气?复原如初?他轻描淡写、压根而未将那件事看在眼里的神情,让晚蓝怒极反笑:“复原如初?好,我会做到的。”反正他们就没有过什么“初”,又何来复原之说呢?
楚御天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狭长的双眼缓缓扫过太监宫女们才放到桌上的衣服首饰,一面道:“今晚太极殿有宴会,爱妃记得穿戴上这些,准时出席哦。”说完转身作势欲离开。
“请皇上稍等片刻,臣妾还有话说。”嘴上说着谦恭的话,脸上却满满都是挑衅之色,声音更是像被冰水浸过一样,“同样的招数,用的次数一多,效果就要打折扣甚至完全消失了,因为鱼肉一旦豁出去什么都不顾了,刀俎便是再厉害,亦奈何不了它了,皇上以为呢?”他最好不要触及到她的底线,否则什么尊严,什么亲情友情,甚至生命,她统统都可以不要了!
这回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被众人簇拥着去了。
不知不觉,天已将黑,想着过会子必须得出席太极殿的宴会,晚蓝只得强压下心里的愤懑,闭起眼睛,任由春雨们服侍自己沐浴梳妆起来。
“娘娘,已经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夏露恭谨的声音,让冥思中的晚蓝回过神来,睁眼往镜中一看,镜中人端的是娇美如花,连额上那个丑陋的疤痕,亦被夏露以一缕侧卧的月牙似的刘海,巧妙的遮住了,还反倒给她添了几分平日里所没有的娇俏感觉。
“春雨夏露,今夜就由你们两个服侍本宫,至于芷云你,就留在屋里歇息吧。”简洁的吩咐完毕,晚蓝便扶了春雨,昂首带着自己屋里的八名太监八名宫女,急匆匆往太极殿的方向去了。
到了太极殿,楚御天已带着文武大臣们侯在殿外,晚蓝忙几步上前,冲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脸上的假笑亦拿捏得恰到好处:“臣妾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们是在等她,能让楚御天亲自迎接的人,这渝州城里也就此时此刻有两个罢了。
“爱妃免礼。”楚御天大手一挥,示意她站到自己右侧,跟着又开始往前方张望起来。
少时,先是宇文飞逸被一大群衡国的官员簇拥着来了,紧接着,胤国的皇帝叶端文,亦被本国的臣子们簇拥着来了。
经过繁复的礼节过后,三方人马分宾主入了殿。
三国皇帝自然坐了最上首的正位,随行的大臣们则按序坐在下面,晚蓝身份特殊,被楚御天安排在了他位子的右下侧,这样一来,她就离胤国皇帝只有几米之遥了。
高层宴会自然会说些“友好互助”、“英明领导”、“治国有方”之类的套话,晚蓝微笑的听着,上下眼皮却直打起架来,虽说绝少有“穿女”能像她这样,一次就看到三个国家的皇帝的,她却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好运”而感到幸运!
在打了十几个哈欠,亦相应的被众人行了十几次注目礼后,晚蓝实在不好意思再这样下去,只得强打起精神,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旁边的胤国皇帝来,反正来都来了,总要看看是否所有的皇帝都是极品帅哥才是啊!
岂料只一眼,她便呆住了,对方赫然是一个绝不超过十岁的小破孩儿!
恼怒和气恨很快代替了惊讶,原来白日里楚御天的威胁,都是闹着玩儿的,自己竟然又被他摆了一道!
好不容易废话完了,接着就是吃喝玩乐了。就见无数面容姣好的宫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将看起来精美无比,实则味道不怎么样的菜肴,一一摆放到每个人面前的小几上。
东道主楚御天起身敬了大伙儿一杯酒后,晚宴正式拉开序幕。
“胤帝陛下才登基不久,年纪又如此幼小,竟能这么快就将一切事物上手,还处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年少有为、可圈可点啊,足以媲美当年的衡帝陛下了。二位都是少年即位的得道天子,实在较朕强了不知多少倍,让朕好生敬仰呢!”楚御天一面说一面举起杯子,呵呵笑道,“薄酒一杯,聊表敬意,先干为敬!”说完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两旁宇文飞逸与胤国那位少帝亦仰头一饮而尽,只是那少帝在饮罢酒后,立时低下了头去,晚蓝隔他最近,自然瞧见了他皱成一团的小脸和瞬间红透了的脖子,心里忽然怜悯起他来,即使贵为皇帝又怎样呢?还是要被迫做这些自己所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事,尤其他还那么小!
“敢问胤帝陛下,”这回是宇文飞逸开口了,“贵国先帝在世时,曾颁旨说要轻徭薄赋、施行仁政,不知此策是否奏效?胤帝陛下可否将取得的成效说与朕知道一二,待朕此番回国后,也好效仿啊。”他的话让下面吃喝得正欢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楚御天亦忙接道:“衡帝陛下说得有理,朕也想听听,咱们三国世代交好,有什么治国良策亦素来不藏着掖着,想来胤帝陛下不会拒绝朕和衡帝陛下吧。”
“这……,朕……”小皇帝被他二人的问题,弄得支支吾吾、手足无措起来。晚蓝在一旁看得只叹气,他一个可能连权利是何物都不知道的小屁孩而,如何是这两只已在权利中心摸爬滚打的十数载的老狐狸的对手?!
她真想上前告诉他,只要他回一句“请不要干涉鄙国内政”,就能将两只老狐狸顶回去,但是她还未忘记自己的身份,更不想让自己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只得将自己的同情深埋在了心底,举筷低头,状似专注,实则心不在焉的吃起自己面前的菜肴来。
殿内霎时安静得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