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御天风尘仆仆的赶回霸州,先至南宫烈的将军府见过并安顿好自己的亲生母亲容月,——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她见光于人前,不然她的处境会十分凶险——再马不停蹄的赶到鹂鸣宫时,晚蓝正处在深度的昏迷当中,仅靠春雨每日强行灌下的参汤以维持生命。急召了太医来问,答曰:“娘娘的身体各项体征都无甚问题,之所以未醒转过来,应该是娘娘自己不愿醒来之故。”不愿醒来?这可真是一个大问题!
但这却难不到楚御天,他不过略沉吟了片刻,便有了主意,众人只见他俯身在晚蓝的耳边低吟了一句:“难道你忘记要为芷云报仇了吗?”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奇迹发生了,竟然有泪水自一直不省人事的晚蓝的眼角渗出。
接下来几日,楚御天命人一天几十次的在晚蓝耳边重复那句话,终于让她于第五日的午时时分,彻底清醒过来了。
当时春雨几个正单手托着下巴,趴在晚蓝的床边打盹儿,忽然就听到一个小小的沙哑的声音:“我要吃东西……”
蓦地睁开眼一看,不是别个,正是连日来都静静的躺在床上,瘦削得如同羽毛般轻盈的晚蓝发出来的,四人都是大喜过望,流着泪争相点头道:“请主子稍等片刻,奴婢们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然后留下春雨伺候,其余三人忙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与食物一同达到的,还有喜之不禁的楚御天和一大群诚惶诚恐的太医。
小心翼翼的轮番把过晚蓝的脉后,太医们不再那么紧张了,说话的声音也稍稍有了底气:“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并无大碍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当好生调养一番才是。”
楚御天听罢龙颜大悦,呵呵笑道:“好,尔等救治皇贵妃有功,每月俸禄加倍!”
众太医悄悄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亦跟着喜气洋洋、行礼谢恩起来。
不等太医们的身影消失在门间,楚御天已迫不及待的坐到了晚蓝床头,轻执起她的双手,尔后才满脸心疼的柔声道:“爱妃,让你受苦了,是朕的不是。”
晚蓝不着痕迹的抽回双手,低头哑声道:“皇上,臣妾饿了,可否容臣妾先用点膳食?”
“对对对,是朕疏忽了……”楚御天忙点头附和道。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几乎让屋里的侍从们都跌破了下巴。
然而紧接着更让他们跌破下巴的事发生了,因为楚御天从春雨手里接过那碗去了表面油腻的人参鸡汤,一勺一勺的亲自喂晚蓝喝下,而后者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惶恐不安,反而是一脸的心安理得,真是好大的面子!
众人都为自己跟对了主子而窃喜不已,却忘记当日芷云蒙难时,他们是如何的退缩不前、置身事外的了!
又悉心将养了十来日,晚蓝终于不再那么虚弱了,气色也好了许多,脸上身上也不再是皮包骨头了,鹂鸣宫上下都暗自松了一口长气。
只是她们很快发现,除了面对着楚御天,晚蓝会露出娇艳的笑容和柔媚的声音外,她几乎不与她们多说一个字,更不用说对她们展露笑颜了——她们才刚放下的心,较之先前,更又悬高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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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蓝再次以皇贵妃的身份,艳光四射的傲然坐在鹂鸣宫正殿,接受全后宫除了皇后以外的所有妃嫔谦恭谄媚的行礼问安时,已是这一年的腊月中旬,年关将近了。
就在几日前,皇后因为“旧病复发”,卧床不起了,而后宫诸事本就繁杂不堪,离不得人,没奈何,楚御天只好“强忍心疼”,下旨让大病初愈的晚贵妃“暂摄后宫”。
至于怎样处理的太后和皇后一事,晚蓝也没有问过楚御天,原因无他,就从她二人至今还好好活着这一事件,她就能猜到楚御天此番一定又败于独孤家的势力之下了,他能做的,不过是用“化整为零”的法子,将独孤一派的势力先分崩离析,逐一收买或击破,再彻底收拾他们罢了。
这样一来,鹂鸣宫登时成了整个后宫最炙手可热的地方,时时刻刻都聚满了一心想要对晚蓝溜须拍马、讨好卖乖的各宫妃嫔——譬如此时此刻。
“娘娘真是貌比天仙下凡,尤其那通身儿高贵大方的气派,更是臣妾们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难怪皇上那般看重娘娘、宠爱娘娘您了!”一个身着湖蓝色衣衫的艳丽女子赔着笑脸道。
“玉嫔姐姐说得对,娘娘的仙姿玉质,实在是堪比九天玄女下凡呀。”另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年纪要小一些儿的女子接道。
其余众人亦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当然无一不是歌功颂德的谄媚话儿。
冷笑着扫了一眼底下众人,晚蓝心里不由感叹,果然后宫是盛产“墙头草”的好地方啊!连一贯惟皇后马首是瞻、又因晚蓝之故被降了一级的惠嫔和丽贵人,此时亦赫然在座,而且脸上的笑容比所有人还殷勤了几分,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演技!
又看了一会儿墙头草们的表演,晚蓝忽然拉下脸子,冷声道:“本宫累了,都退下吧。”
众人见她忽然翻脸,不知是何缘故,又不敢贸然发问,只得小心翼翼的跪了安,躬身退了出去。
这里晚蓝才命魏珠道:“去把内务府和凤鸣殿的总管太监传来,本宫有话说。”
魏珠忙恭声答应着亲自去了,现在他虽仍领着鹂鸣宫大总管之职,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凄惶和不安中,惟恐一个不慎,便丢了自己的差使,因此说话行动更是小心殷勤到了十分。
一时内务府和凤鸣殿的总管先后来了,见了晚蓝都是笑得一脸花儿一样,行完礼后便退到一旁,躬身等候起她的吩咐来。
然晚蓝却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看了两人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下令让二人回去。
此举吓得二人几乎不曾尿了裤子,哆嗦得差点走不回各自的屋子了。
之后晚蓝又命人去传了不同的太医来请脉诊视,俱有赏赐不提。
几日后,晚蓝在处理六宫事务时,忽然晕倒在地,召了太医来会诊,说是“贵妃娘娘劳累过度,积劳成疾,须得静养”。
适逢皇后旧病痊愈,楚御天遂下旨让皇后继续打理六宫,沉寂了多时的凤鸣宫,再次成为众墙头草们频频光顾的地方,只是据说,皇后并未给任何人好脸子瞧!
晚蓝悠哉游哉的喂着楚御天为她搜罗来的那对红嘴鹦鹉,一面听着魏珠的报告,心里忍不住冷笑起来,皇后,咱们就走着瞧罢!
冷笑完毕,忽又想起芷云来,想着自己竟没有机会跟她一起好生过个年,她不由悲从中来,也没了再逗弄鹦鹉的心肠,因转身缓缓进了内室,将自己没入了厚厚的床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