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蓝醒来时,楚御天已上朝去了,梳妆打扮,用毕早膳,又处理完几件之前压下的事儿,晚蓝便无所事事起来。适逢玉嫔来请安,无意提到御花园的桃花正开得好,晚蓝想着反正无事,遂带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往御花园开去。沿途不时有人经过,看见她都侧身到路两边跪下等她先过去。
御花园的桃花果然开得正艳,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灿烂的红霞。
稍稍赏玩了一会儿,玉嫔便殷勤的道:“娘娘本就凤体娇弱,又要日日忙于处理后宫的大小事物,难免凤体有损,连臣妾看着都心疼,不如先到那边的亭子里去歇息一会子吧。”
“难得玉嫔对本宫的这分心,就去那边坐坐吧。”晚蓝淡笑道,说完扶了春雨的手,打头往前面的亭子去了。
这玉嫔算是跑她鹂鸣宫跑得最勤的妃嫔了,只因她出身不高,其父不过是一个偏僻州府的小州官,自然比不得其他妃嫔们的显赫出身。她之所以能坐到“嫔”这样算得上中等偏上的位子,一来是赖着她还算清丽的模样,二来就是凭的她先前对太后和皇后的百般讨好了。
说来晚蓝最看不来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但没有她这样“狐假虎威”的人,她的一些工作还真不好开展,说不得容着她罢了。
早有小宫女取了厚厚的一个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旁的榻板上,晚蓝倚柱坐下,捧着茶钟闲闲的听起玉嫔讲各宫妃嫔们的是非来。
听了一小会儿,她觉得烦了,因开口道:“罢了,本宫乏了,回吧。”
玉嫔以为是自己哪里惹恼了她,忙诚惶诚恐的跪下道:“臣妾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
晚蓝虚扶了她一把,假意笑道:“你好心为本宫散闷,何罪之有?地上怪凉的,快起来回你的鹭鸣殿吧,本宫也要回去歇息一会子了。”说话的同时,心里忽然有些同情她起来,这样卑躬屈膝的生活,也是有着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艰辛吧?
打发走了玉嫔,晚蓝却未起身回自己的鹂鸣宫,而是信步往御花园深处的小径走去。
小径旁花草树木发出的嫩绿的新芽,让她烦闷的心稍稍好受了一些,因顾不得体统,一屁股坐在原地的石凳子上,闭上眼睛感受起这早春的清新气息来。
只是,这样美好的精致,这样清新的空气,她竟然没有机会再跟芷云一起感受了!
想到芷云,她的心立刻哀伤沉痛起来,强压在心底的对皇后的刻骨恨意,霎时盈满了她的四肢百骸。也罢,自皇后被软禁后,她还未去“探望”过她呢,横竖今日有空,就好好去痛打一下她那只“落水狗”吧!
“摆驾凤鸣宫!”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晚蓝率先往凤鸣宫方向行去,跟随的人虽不明就里,却也忙忙的跟了上去。
到得凤鸣宫宫门,守卫的御林军见是晚贵妃,都忙低头跪下行礼问安。
命众人起来后,晚蓝对那小头目模样的守卫道:“本宫要进去探望皇后娘娘,开门。”
虽是楚御天早已下过旨,命任何人不得来凤鸣宫“打扰”皇后,但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晚贵妃乃皇上心尖子上的人?既是她发话了,自是再无不从的。那守卫三下两下便开了门上的大锁,还躬身殷勤的道:“回娘娘,皇上有旨,让皇后只能在偏殿活动,娘娘请直接去往偏殿吧。”
晚蓝点了一下头,又回头对跟随的人下了“你们就留在外面。”的命令后,方抬脚进了凤鸣宫的宫门。
凤鸣宫还是一如既往的磅礴大气,却从里至外都透露出一种萧索冷清的气息,地上的落叶也积了厚厚的一层,人一踩到上面便“吱嘎”作响——与往日的富丽整洁相比,算得上是天壤之别了。
一时到得虚掩着的偏殿门前,晚蓝也不叫门,而是直接推开了那门,就见一个人蓦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是别个,正是皇后。
冷眼看着她脸上从惊喜到愤恨的快速的表情转换,晚蓝冷笑道:“怎么,你以为是楚御天看你来了?”
皇后冷冷道:“你来干什么!我这凤鸣宫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几个月的软禁生活,让她憔悴不少也苍老不少,以往还算得上姣美的脸庞和双眼,这会子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
“离开?我当然会离开。”晚蓝邪恶一笑,道,“只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想告诉你一句话:我,凌晚蓝,一定会实现当日的誓言,将你一门九族诛杀殆尽,永世不得超生!至于你,就等着为他们收尸吧!”
“请便!”皇后晃了一晃,方冷笑道:“我自顾尚且无暇了,还管得了他们?你爱怎样就怎样,与我何干?”
看出了她虚张声势背后的紧张和恐惧,晚蓝笑得更邪恶了:“那你就擦亮眼睛,好好儿的看着你的亲人们,是怎样一个个倒在你的面前的吧!”说完一甩袖子,转身便欲往外走。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玩儿了一把蹩脚的借刀杀人的把戏吗?”在她身后,忽然有皇后的声音响起,“只是,谁是谁的刀,谁又是那借刀的人,还不知道呢,哼!”
听得她这话有异,晚蓝忙回头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快得她来不及抓住。
皇后讥诮一笑,道:“你不是很聪明很自以为是吗?怎么会想不到我和太后,缘何会在第一时间内就知道芷云有了身孕,又缘何会毫无顾忌的弄死她母子两个?你和我,以致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只有他,才是这场纷争里最大的赢家!只是,我明白得太迟了……”
说到后面,她已经有些哽咽了,“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原来竟如此恨不能置我和我的家人于死地而后快……”
她后面说的是什么,晚蓝已听不进去了,只知道下意识的蹒跚着往外走,因为她满脑子都是皇后那句“你和我,以致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只有他,才是这场纷争里最大的赢家!”
难怪当日他再四要先送她和芷云回来,难怪春雨姐妹四个在芷云蒙难前说什么也不肯出手救她,难怪南宫烈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并救下她的性命,难怪他会在她生命垂危时,一直在她身边说“难道你不想为芷云报仇了吗?”这句话……原来这些都是楚御天早已经算计好的!
他一心要除掉太后皇后及独孤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法子,偏偏芷云又在此时被诊出有了身孕,于是他便精心设了这个大陷阱给太后和皇后。此法若能成功,他就能将独孤一门连根拔起;即便不能成功,亦还有一心想为芷云报仇的她可以充当他的工具,在后宫中为他对付太后和皇后,这样他就可以将全副精力都放到朝堂和整治独孤家上!——事实上,他也真的如愿一小半了,至少皇后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真是打得好算盘啊!可笑自己还以为能借他这把“刀”,来达到为芷云报仇的目的,却未料到,编剧是他,导演是他,男主角也是他,而她,从头至尾都只是一枚可怜的受害的棋子,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罢了!她的芷云啊……
守在宫门的春雨等人见她脸色苍白、意识涣散、踉踉跄跄的走出来,都唬了一大跳,赶紧围上前,小心翼翼道:“娘娘,您没事儿吧?”
“都不要跟来!”她却只是恍惚的丢下这一句话,便踉踉跄跄的往护城河方向自顾去了。众人恐出什么意外祸及自身,忙分成两拨儿,一拨去报告楚御天,一拨则紧着撵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