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为精彩又意味深长的是,马德被“双规”之后,第一个就把他曾经的搭档、前绥化市市长王慎义“毫不吝惜地供了出去”。这也从旁印证了绥化官场一度盛传的马德与王慎义“明显地对立不配合”的传言。而恰是在“马德定的事情王慎义不执行,王慎义提的意见马德不支持”的对立中,绥化市却依然形成了“书记卖官,市长卖工程”的默契局面。两人甚至在一项市政工程中达成“君子协定”,划地为界、分肥而食。也就是说,尽管马德江湖中关系错综复杂,却还是在共同的利益下形成了一个既争斗又勾结的利益集团。在这样的恶劣氛围下,绥化官场腐败自不待言,而绥化百姓也必然成了各级腐败官员搜刮的对象。
王慎义1947年10月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县,1971年入党,1969年10月参加工作,大学文化,哈尔滨师范大学(函授)中文专业,先后任公社教师、行署教育科长、行署卫生局副局长、省委政研室处级研究员、五常县委副书记、巴彦县县长、延寿县委书记、省体改委副主任、双鸭山市委副书记、绥化市市长等职务。
王慎义调任绥化市市长后,工作还不到半年时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大山在他前面横亘着,这座大山就是市委书记马德。马德在平日里不善于言表,反而是王慎义,无论大会小会,无论是人多人少,按照马德对他的评价来说,都要“瞎咧咧出个名堂来”。正是王慎义爱出风头的性格,把马德惹“急”了。
有一次,黑龙江省委一位主管党风建设的领导来到绥化市进行调研。当时,马德和王慎义随同前往,经过两天的走访,同志们坐下来进行座谈,然后由马德做了总结性发言。马德按照秘书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照本宣科地来了一个讲话。
当讲到各级党委的党风建设时,王慎义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来了一段插话。可他这一插话不要紧,一下子就刹不住车了。他从村党小组讲到村党支部,从村党支部又讲到了乡镇党委,而且还列举了大量的先进事迹。正在王慎义滔滔不绝地而大讲特讲时,马德生气了,但是他碍于省里客人的面子又不好发作,便使劲地咳嗽了几声提示王慎义。马德一连好几次的咳嗽,王慎义就像没有听到似的,或者说根本没有理会马德的“提示”,王慎义还是振振有词地讲着,还是“引经据典”地唾沫飞溅着。
马德发怒了,这时他也不管省里的“客人”,更不顾自己的身份了,腾地站起来说道:“王市长,你累了吧!喝口水吧!”
马德这么一说,王慎义这才从极度的亢奋中镇静下来,马上点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对不起了,马书记你接着讲!”
马德干咳了几声,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用一种愤怒的目光瞟了王慎义几眼,又开始了他的“演讲”。
当省里的客人走后,马德转过身来,用手拍了拍王慎义的肩膀,轻蔑地说:“王市长,你表现得不错啊!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安排充足的时间,让你尽情讲吧!”
说完,马德扭头就走了。留下的,却是王慎义的一脸茫然。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在任何会议上,只要王慎义参加,马德干脆就不给王慎义发言的机会,气得王慎义干瞪眼睛。
虽然这则故事来自于绥化市当地的传说,并有些演绎和杜撰之嫌,但从马德和王慎义的明争暗斗过程中,这个故事确实有某种代表意味。
王慎义与马德关系紧张,这已成为绥化市委、市政府机关中的公开秘密。在王慎义主管的市政府里,要想进行人事调整也必须得到马德的同意,王慎义这个市长是有其名无其实的一个空架子。为此,王慎义就在多种场合竭尽自己的“能量”,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可王慎义越是这样,越是引起马德的不满。
王慎义没有人事权力,无法卖官。他既想要在绥化市立足,又要干出立竿见影的政绩来,只有从市政建设入手。因此,王慎义在担任绥化市市长期间,基本专注于市政工程。
可王慎义根本就没有想到,马德的手伸得太长了。有一次,绥化市准备兴建一家宾馆,根据城建部门的要求,有一建筑安装公司在王慎义的主持下竞选中标。一切安排妥当,就要进驻工地准备开工了。
马德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找到王慎义,马德毫不客气地说:“王市长,你的宾馆开工,为什么不与我打个招呼啊?”
王慎义一听,马德的阵势来头不小,忙说:“这个市政建设,是我完全负责,还有必要向你招呼么?”
“什么?”马德本来睁不大的眼睛,此时两只眼睛瞪得就像玻璃球似的,他怒吼道:“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绥化市委书记马德!你建这么大的宾馆,难道我就不应该过问么?王市长,你太无组织无纪律了吧?”
马德的一阵指问,立时使王慎义无地自容,他不知说什么好了:“那你说,这个宾馆还盖不盖了?”
马德黑着脸,不满地说:“谁说不让你不盖了?这个宾馆必须盖,而且还要盖出一定的水平来!不过,这个建筑公司必须给我撤下,不用他们!”
王慎义一看,建筑公司已经确定,如果临阵换将,他这个市长的面子往哪里搁?事态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他感到特别地棘手,王慎义无奈地问:“合同都已经履行完毕了!不用他们还用谁啊?”
马德转过身来,说:“那好办!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就是正达建筑安装工程公司申佰臣他们!”
王慎义一看,如果顶下去,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于是,王慎义便来了个“缓兵之计”说:“马书记,咱们都从双方的利益出发。我看这个宾馆暂时先放一放,你我坐下来认真研究一下好不好?”
就在王慎义和马德僵持不下的情况下,两个人开始了“实质性”的“谈判”。为了使王慎义这个市长的面子能在施工单位面前过得去,为了使马德这个书记的权力能在他干儿子面前得以展现,双方最后达成了协议。那就是王慎义必须忍痛割爱,将整个绥化市街道两旁的彩砖铺设工程分割给马德一半,以绥化市的中直路为界,东城归马德的人马承建,西城归王慎义的人马承建,并以行政手段向下摊派,承建人员铺完砖后按标准统一收费,并美其名曰“政府统一规划城建”。
王慎义为了防止马德抓住他的“小辫子”,他表面上做出服从和屈从的样子,对马德来了个不软不硬的“攻势”,那就是投其所好,搞点“小恩小惠”。王慎义这一招,跟马德担任专员后对付赵洪彦的招数如出一辙。
2001年春节就要到了,按照惯例,每年市财政局都在春节前准备一笔钱,馈赠给为绥化市做出贡献的上级领导和对绥化市有过支持的有关部门。这一大笔钱,完全掌控在王慎义手里,但又由马德安排决定。王慎义借此机会从中留出了2万元钱,并以“沟通感情”为名,送到了马德手里。2万元钱对于马德来说,那只是个“毛毛雨”了,不过,这一举动完全表现出了王慎义对马德的屈从和恐惧。
2002年春节前,王慎义从财政款项中又留出了5万元钱交到马德手里,马德乐着说:“王市长,外界传说你我有很大的矛盾。其实这里有什么呢?也不过就是顺心与不顺心罢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俩团结起来,那苍蝇是飞不进来的!你说呢?”
王慎义笑了笑,说:“你说的对呀!只要你我一条心,我看绥化的兴旺发达指日可待!”
马德是最不愿意听王慎义的大话套话了,他厌烦地挥了挥手:“好了!我还是那一句话,谢谢你没有忘了我!”王慎义自讨没趣,转身就走了。
后来,王慎义在出国考察回来以后,他来到马德的办公室,送给马德一块欧米茄手表和一瓶法国香水。
当马德东窗事发以后,王慎义感到自己解放了。为了遮盖自己的罪行,就在中纪委和省纪委决定召开绥化市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通报马德罪行大会时,已经调离到黑龙江省环境保护局的王慎义,几次请求返回绥化市参加这一“举足轻重”的会议,以示自己的清白,以示自己与马德不是一路货色,以澄清在绥化市内传出的各种流言蜚语。
王慎义如愿以偿了,他和中纪委、省纪委的同志们一起,坐在主席台上,堂而皇之地“扬眉吐气”了。不过,伪装的就是伪装的,不到半年时间,王慎义就被“双规”了。
被移送到司法机关后,王慎义在监狱中写给律师15封信自述其心路历程,其中大骂马德“政治流氓”。在审判前,王慎义拒绝了律师对其作罪轻辩护的建议,坚持要求无罪辩护。王慎义认为,自己所犯的错误有自己的原因,也有外部的客观原因。马德作为市委书记,党委班子的班长,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马德买官卖官收受贿赂的情况,难免影响自己。这就是王慎义自己认为无罪的理由。
但是,王慎义为多项市政工程减免税费,以收取他人送来的钱物共计188.9万余元,那是铁证如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