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春风伴着绵密的雨丝,使得临近清明的天气变得有些烦闷,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却因为当朝赫赫有名的学者离世,变得格外感伤。
云家书院的学子接到消息开始提前回归书院,悼念一代宗师当朝大儒,不少门生和官员也纷至沓来,人数之多令人难以想象,云斐生前所有的学生以及慕名而来的才子都即将登门参与他的大殓,算得上风光无限了,即使先皇过世,也不过如此。
明日便是葬礼的第一日,一些和云斐关系较好的故友都已经提前到达入住在书院,管家将他们安排妥当,同时开放灵堂让他们先行悼念。老泪纵横的哀伤,让人看了格外心酸。
吃过午饭,刚把睿儿哄睡着,就看见齐彦泽拿着一封书信进来,于是便拉着他来到外屋,以免打扰到睿儿的睡眠。
“接到京城的来报,皇上会在明日亲临,主持云老太傅的丧事,不过……随行的竟然是皇贵妃李柔依。”齐彦泽有些犹豫,思量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后宫之内份位最高的妃子,又极为得宠,宇文天晨带她出来也无可厚非,况且她并不放心爷爷是否真的过世,总要来确认一下不是吗?”云忆柳并没有意外,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可是又接到云家书院的密报,另有一队人马,轻车简从,由小路奔赴书院而来,应该在今夜即可到达。随行的是你的二哥云沛尔,以及大内总管黄公公……”齐彦泽不再说下去,云忆柳已经明白了谁要来。
气氛变得有些沉静,这样的匆忙不顾李柔依的怀疑,一定是为了她而来,宇文天晨应该猜到这样大的变故自己必会到场,只是不会正大光明地出现,那么要想见到自己必须提前赶来,想到此,云忆柳有些莫可奈何:“当初那样的决然离开,都没有用吗……”
“柳儿,聪慧如你,还是忽略了一点,你和宇文天晨朝夕相处多年,他十分清楚你的脾气禀性,那位立于朝堂之上与世间男儿平起平坐的的女子,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生命。”齐彦泽不得不佩服宇文天晨的执着和深情,即使过去那么许久,都不放弃希望。
“但是,昔日的那个云忆柳,终究是不在,唯一有牵扯的,只有睿儿了。”云忆柳心里暖暖的,三岁的孩童虽然有些顽劣,不过这样的出色,像极了当初的宇文天晨,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看到云忆柳脸上的神采,齐彦泽便知道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爷爷的过世,按常理,你也应该出现,这样势必会让天晨对你穷追不舍,刻意的隐瞒反而容易起疑,那么干脆就送他一个大礼吧。”云忆柳笑得极为灿烂,虚虚实实,难得可以和自己的学生来斗一次,看看是否能够青出于蓝:“那个李柔依也是该收拾她的时候了。”
“柳儿,你要把睿儿交给宇文天晨吗?”齐彦泽一下子反应过来。
“睿儿也是他的孩子,如此不凡的命格和能力,理应更跟随父亲好好的历练。再者,天一老人不是嘱咐你协助天宇成就天下吗?这是一个堂而皇之出现的好机会,齐冉的杀手莫名的消失,他是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已经猜到了你的回归,如果你成为了天宇的国师,他应该暂时动不到你,正好趁此重建神相世家。”云忆柳考虑得似乎非常周到,但是眉头还是显现了她的一丝隐忧,尽管爷爷在书信内遗留的话也有这样的打算,可真的要将自己的儿子置于那样恶毒的女子身边,实在是难以放心。
“不用担心柳儿,有我在断不会让睿儿有丝毫的损伤,况且睿儿这孩子,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慧。”齐彦泽如玉的容颜显出异常的决心,“不过,现在唯一的问题,该如何解释你,如何让睿儿能够不说出关于你的一切。”
“只说我坠崖后为你所救,后因为伤势过重在诞下睿儿后过世。”云忆柳说的是事实,当时要不是发觉自己有身孕也不会撑下去,生产的时刻其实已经命归黄泉,全赖于瀚海明玉所救,醒来后面貌就完全的不同,自己知道连身体也是完全的不一样了,谁能想到,现在的她完全的是另外的一个人,“至于,睿儿根本不用担心。”
“睿儿?!”齐彦泽顺着云忆柳的目光看向里屋,一个小脑袋探在那里,有着被发觉的窘迫,当下了然,自己看来是被小家伙骗了。
“昨天,睿儿告诉我他要回天宇皇宫。”云忆柳叹了口气,爷爷陪着睿儿读书的那段时间不知道给小家伙灌输了什么,“说是要会会李柔依……”
“呵呵……”齐彦泽笑了起来,这样古灵精怪的孩子李柔依估计是拿他没辙的,又不惧怕蛊毒和心魔,深厚的内力大有赶超他的势头,没事喜欢招一群蛊虫毒蛇过来杂耍给他解闷,再顶个天宇唯一的皇子身份,皇宫里不闹个底朝天才怪,“柳儿,总觉得睿儿遗传了老太傅的某种潜质。”
“是啊,一个十足的小狐狸。”云忆柳会意地点点头,轻吻了一下怀里的小家伙的额头,换来他更为粘腻的温存,用着轻柔的声音说道,“记住,千万不能说出娘亲还在世的消息,另外,不可再宫里胡闹要听你义父的话,还有元香巧荷两位姨娘的话。”
“知道了,如果别人问起来娘亲是谁,睿儿就说是义父的小师妹,未过门的娘子。”云晟睿颇为得意,从娘亲的怀里跳出来,豪气干云的说道,“而且父亲这样对娘亲,怎么能够轻易放过他,放心,娘亲,睿儿替你报仇!”
“呃……”云忆柳和齐彦泽大跌眼镜,此时云晟睿的样子和老太傅生前算计人的嘴脸不分伯仲,开始不约而同要可怜起宇文天晨来,此时的他估计不知道,满怀希望赶来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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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膳,发觉父母的神色有些憔悴,估计打击实在过大,要不是鬼灵精的睿儿在一旁活跃,总算勉强吃了些东西,云忆柳索性给儿子使了眼色,让他去陪陪两位长辈,也算有所安慰。
月色皎洁,满天的星星预示着明日是个晴朗的天气,使得葬礼的气氛可以稍稍有所缓和,毕竟阴雨连连更会让人显得伤感。
几天未曾好好休息的云忆柳,靠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似乎并不担忧深夜会到访的客人,外貌已经全然改变,唯有气质和眼神的相同或许能够猜到几分,故而睡着了反而不会被认出,刻意的躲避更会让人起疑,云家书院外面也应该有着属于宇文天晨的暗卫,这里的一切早就该知晓一二了。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正是好睡的时候,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纯粹是扰民了。不过,那位带来麻烦的人似乎没有一丝歉意,云之凡作为书院的主事也必须出面接待,谁叫人家是当今的天子,幸好心里有着准备,神色只是意外,并未有慌乱,不过刻意隐瞒了云忆柳回归的消息,连随同皇帝赶回来的云沛尔也不曾透露。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安排妥当,总算又恢复了平静。不过,这位贵客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意思,趁着夜深人静溜出了院子,避过云家的巡逻的卫士,直奔云忆柳所居住的院落,脸上的神色迫切而热烈。
小心推开虚掩的门窗,宇文天晨悄声跃入,不由得自嘲起来,堂堂一国之君也沦落到了和宵小之辈一样,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需要爬窗子了。听到云斐老太傅的被人杀害的消息之后,他震惊之余就已经有了预感柳儿一定会出现,果然派去的暗卫传来消息,云家书院的确在近日入住了一位陌生的女子,故而再也按耐不住,连夜赶赴而来,为的是防止佳人的逃脱,至于那龙辇之上,不过是自己的替身而已。
借着今夜格外明亮的月色,宇文天晨缓缓靠近床上躺着的女子,直到看清容颜,一下子呆愣当场,完全的陌生的样貌,与记忆中的云忆柳截然不同,此刻所见竟是世间罕有的绝色,即使李柔依的姿色在她的面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完全是天上人间,虽然已经心有所属,也不得不为之倾倒。
只一刻,宇文天晨便又恢复了神色,既然不是柳儿,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再美丽又如何,不过是皮相罢了。就在离开的刹那,宇文天晨看到窗前的桌上,散落着几本书籍,鬼使神差返回,随意地打开一本,一下子便得欣喜若狂起来,这几本书竟然是柳儿的笔迹,而且并不属于静心苑的范畴,该是这两年新编撰的,更像是幼儿的读物,上面还有着熟悉的落款。
“柳儿?!”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宇文天晨冲到床边,将期待已久的人紧紧抱起,闻着传来有些熟悉的体香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一时间多年累积的思念倾泻而出,化为点点的轻吻,仿佛怀里的女子是世上最为珍贵的财富,直到****蒙上双眼,开始攻城略地,身下的女子才木知木觉地醒转。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云忆柳睡得极其沉稳,被打扰醒来,十分的不悦,看清楚来人后,心里竟有着一丝悸动,不露声色地低下头来,看到的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全被褪去,顿时脸色异常难看,这宇文天晨几年不见竟变得越来越好色了,估计再不醒来,就会被拆吃入腹,一怒之下一把推开,力道之大让没有防备的宇文天晨后退了几步,赶紧将被子拉起遮挡于胸前,戒慎地看着眼前的人。
“柳儿,是我,你的天晨。”并不在意柳儿的举动,只当是害羞,所以不以为意地再次靠近,准备继续刚才的一切。
很可惜,竟然在一瞬间被点住了穴道,宇文天晨愕然中看见他的柳儿,以难以想象的地速度将衣服穿好,动作飘逸而自然,连半丝春光都不曾露出,修为并不在他之下,心里疑惑顿生。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夜闯入女子的闺房,哪里来的采花贼?!也太不把云家书院放在眼中了!”云忆柳故作怒气上涌的样子,意欲唤人来捉拿。
“柳儿,不闹了,是朕啊!”宇文天晨赶紧解释,皇上被当成采花贼,岂不可笑。
“你是那个昏君?!”云忆柳打量一会儿眼前的男子,吐出了一句让宇文天晨气得吐血的话,之后动手解开了他的穴道,然后立刻离得远远的,“不要再靠近了,我的修为在你之上!另外,我不是你的柳儿!”
“不可能,桌上的书你怎么解释,笔迹和云忆柳如出一辙,还有你身上的味道?”宇文天晨根本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其他的可能。
“无论你信不信,都请离开,明天自会有答复,也会有惊喜在等你。”云忆柳责怪自己的粗心,竟把睿儿的书丢在外面忘了收起,难怪宇文天晨会起疑,“不过,不是来自我!”
“朕今天得不到答案,决不会离开!”宇文天晨某些方面极像云忆柳,比如此刻的倔强,况且强烈的感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是云忆柳无疑,担心此刻的离开,就会失之交臂。
“好吧,我证明给你看。”云忆柳无可奈何地点上一盏灯,使屋内变得亮堂起来,同时挽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一点红色,“这样,皇上,你可以走了吧,我现在要休息!”
云忆柳有些没有耐心了,颇为厌烦地表情显示出她根本不认识眼前的这个昏君。
“好吧,朕明日再来。”宇文天晨看到守宫砂的刹那,就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并不是云忆柳,蓦地,心情沉到谷底,可是还有诸多的疑虑和谜团等待解开,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威胁道,“记住,朕若是明日看不见你,云家的满门将会以欺君之罪论处。”
不再纠缠下去,宇文天晨飞身离开,云忆柳轻嘘了一口气,同时唇间溢出一丝笑意,待看不见身影这才关上窗子,继续去睡她的回笼觉。
可惜的是,再也无法入眠,刚刚的熟悉的气息和亲近反复在脑海中闪现,为什么呀?不是已经放下了吗,可是心里期待不知道从何而来。
明天,该是怎样的场景,再会有怎样的风波,自己又能如何应付,一切都是未知。但是,云忆柳知道,这样的深夜都难以让他相信,更何况是光天化日之下,棘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