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翔舞抬起头朝云上展颜一笑,犹如一道曛暖的阳光,霎那间照进了他的心里。
“多日不见,老哥你可有想起过我这个妹子?”她喜逐颜开的笑问道。
“日想夜想,茶不思饭不想。”云上用玩笑的语气,轻巧的道出自己的心声。表面上看起来满不在乎,笑得有点像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对着翔舞说出这一语双关的话时,他的整个手掌心都沁出了汗水。
宫翔舞根本就不和他较真,她知道姬云上这个人一向没个正经,十句话里头有九句都掺着谎。所以闻言后只是象征性的白了他一眼,笑着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夫子相,点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
“呵呵……”面对她的可爱淘气,姬云上不禁莞尔,无奈的摇头,“你这丫头!”
“好了好了,闲话少说。我这次来可是办正事的!”叙旧之后,宫翔舞立马收起玩心,正色宣布道,“我是奉圣上之命前来传达他的口谕的!我时间不多,话一带到就得走!”
“为何这么赶?”姬云上不觉皱眉,“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此事说来话长……”宫翔舞急着脱身,不想耽搁太久。虽然千疏很有可能过不多久就会出现在城门外,可要是和风吟决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这份量她还是懂得权衡的。
“那就长话短说!”姬云上这是第一次碰见性格爽朗的翔舞吞吞吐吐,当下嗅出了不对劲儿,“走!这里风大,我们去屋里说话!”
她越是隐瞒他就越想知道,自打刚才见到翔舞开始,他脑子里就一直有种奇怪的预感,一颗心总忐忐忑忑的老是静不下来。
姬云上说完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宫翔舞就往城门上的楼阁里头拽。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给她机会说出口,宫翔舞只能被动的被他拖着往屋里走,摇摇头轻轻的叹息。
连未央都被隔绝在门外,姬云上带着翔舞一进楼阁,就反手锁住了房门,迫切的道:“好了!现在,我有一大堆的疑问想要问你呢!你快告诉我,你为何会突然住到宫里头去了?是不是皇上拐带你的?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他要敢碰你一根毫毛,我管他是天皇老子都要灭了他九族!”
虽然之前听未央说过了,可不听翔舞亲口告诉他,他始终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宫翔舞听到云上此话,心里一阵暖,差一点就热泪盈眶起来了。这个云上,不管她是凰舞还是翔舞,他都是真心实意的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妹妹般对待着。她能有这么一个好哥哥疼爱,还真不错。
“唉呀,你放心啦!就我这性子,若当真受了什么委屈,你觉得我还会这么归心似箭的赶着回宫吗?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啦!我是真的有急事得尽快赶回宫里去,性命攸关,这不仅关系到陛下,还关系到整个江山社稷!我要回去保他的命!”
“这么严重?!”姬云上闻言大惊。心中暗忖到底是何事,涉及面居然如此之广?竟还攸关到风吟决的性命?!他严肃的注视着翔舞好一会儿,“既然是攸关家国天下,圣体安康的的如此大事,那我就更得知道了!”
宫翔舞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耗走,眼下已是迫在眉睫之时,容不得她多想了。想云上也不是什么外人,干脆就向他坦白算了!
宫翔舞将那日风吟诀告诉她九天凰女的传说一事,原原本本转述给了姬云上。听得他是是一愣一愣的,无比震惊和不可思议。
“怎么……竟会有这种事?”姬云上瞪大惊异的眸子,难以置信的望着翔舞,“你说真的?那天机当真你也认识?”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宫翔舞忍不住朝他翻白眼,“你别觉得不可思议,我告诉你,皇上将此事告诉我的当夜,宫里头就乱做了一团!他身边的随侍总管洛清,连夜就宣了太医院四名太医觐见。据说当夜圣上龙体岌岌可危,太医们连病危措施都做了,还是不见起色!”
“这不可能啊!如果情况真如传闻所言的那么糟,何以圣上如今依然完好无损的每日早朝,丝毫不见病态?”姬云上越想越想不通。
“因为我。”宫翔舞抬起头正色答道,“圣上病危之时将我传召进殿,本欲嘱咐一二,却不想我只在他榻前坐了片刻,他的脸色很快便从憔悴惨白,变得满脸红光,润泽饱满!你说神不神?”
“你这个笨蛋!”姬云上一听到这儿,脸瞬间黑了下来,“这种三岁孩子都不会上当受骗的戏码,他居然用来骗你?我看错他了!”
“不是欺骗!”宫翔舞坚定的反驳道,“你当时不在场,你没看到那时的情况。我亲眼所见他的气色转变,吐息从逐渐微弱慢慢回复顺畅。一开始我也心存疑惑,可之后我还试了几次,每次都印证了我的猜测。最后还是我将这个发现告诉他的呢!”
“那陛下怎么说?”姬云上还是将信将疑。这不能怪他,如此神乎其神之事,他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何可以轻信!
“他一开始也不相信,可是次数多了,就由不得他不信了。对于此事我们俩的看法各执一词,我的想法暂且不说。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墨川给我的那块和合玉,我便将墨川的真身告诉他,他觉得这个奇迹很可能和这块玉有关系。因为据说当年天机临走之时曾撂下过一段话:‘欲救己命,当破世以寻净琉璃。’我这枚月光石通体透白,他认为此物净如琉璃,内外通明,天机隐射的应该是此物。”宫翔舞滔滔不绝,只想一股脑儿的吧事情全说完了,好尽快赶回宫。
饶是姬云上这等聪明人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语速:“等等等等!如此说来,你只需把这块和合玉给他便是,干嘛非要伴着他不可?”
宫翔舞的眼底一闪而过一抹伤逝,状似无意的叹道:“其一,这和合玉乃是我与墨川前世定情之物,他贴身带了千年有余,末了还给我留作了遗物。说实话我是不想将它转手给人的。其次,这上头有墨川的仙力和天机的法力。他们俩一个束魂,一个镇魂。让我得以做这个身体的主人这么久,不被凰舞所取代。玉在人在,玉离魂离。是故陛下以圣旨的形式,命我不得摘除此玉。他说:‘若有违逆,则我的坟冢之侧,将多出一座帝王陵!’。”
姬云上不得不惊异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此话竟然会出自向来视女人为无物的风吟诀之口。他什么时候对翔舞用情如此之深了?这……
“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宫翔舞看出他的想法,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其实他对我并无男女之情。与其说他这么做是因为我,不如说更多的是为了千疏。”
“风千疏?”姬云上闻言一愣,脑子立马转到了他下的那道密旨上面,豁然开朗。
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啊!他们两人间的手足之情,实在叫人好生羡慕。何日他若是有这么一个知音损友称兄道弟的,必当为其挥泪洒血,两肋插刀。
“想明白了?”宫翔舞浅笑,“你先听我说下去。虽然我这和合玉是没法给他的,但是洛清为此,专程跑去请教了国师。国师占星卜卦,得出的结论是所求之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玄葵国的东北方百里之遥!”
“玄葵国的东北方?那不是——”姬云上惊异的眸子亮起灼灼光辉,“鎏陵国!”
宫翔舞面露喜色,点头称是:“正是鎏陵国!据国师所测得的时日方位,这棵圣上的救命稻草,应该就在此番进军京都的皑凤军之中。所以我才自告奋勇的请命前来知会你一声,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通天破土,定要把这件东西给找出来!”
“这没名没姓的,连个样子都没有,你叫我怎么找?!”姬云上显然是被难住了,就凭那么一句破诗,让他怎么从万人大军里给她去翻出来!
“云上啊,你不要谦虚嘛!大人物们说的好,年轻人要是太过谦虚,那就虚成虚伪了。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一定有你的一套办法,肯定会不负众望的对不对?不要还没踏出第一步就开始妄自菲薄嘛!”宫翔舞像个前辈一样,踮起脚跟上前重重的拍了拍姬云上的肩膀,以资鼓励。
云上无语的看着这个变脸就像补个粉一样快速的宫翔舞,除了摇头别无他法。
“还有、还有!我说……”宫翔舞附耳在云上旁边小声叮嘱道,“云上老哥,不准动我家千疏一根汗毛!如果被我知道他少了一片指甲,我要你用十个手指头来赔!你滴明白?”
姬云上的心突兀的闪过一抹疼,脸上还要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调笑着轻捏她的下巴:“好啊,想我答应你也可以!先把称呼改了,叫我鱼素。记住,只有你可以叫我这个名字!”
鱼素?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宫翔舞本想问他为何要叫他“鱼素”的,正在此时,屋外号角连连,预示着杀伐和战争的战鼓声响彻云霄。
“是千疏!千疏的前驱部队已经到了吗?这么快?”宫翔舞小小的吃了一惊。
她必须在风吟诀还没找到救命玉的时候赶回他身边为他保命,护他周全,让他可以等到千疏入皇城。只要他们兄弟俩把误会澄清了,要千疏在自己的军队里找一件东西应该不是很难。
“别扯开话题!”想不到这种时刻,姬云上还异常固执,“你到底叫不叫?”
宫翔舞虽然心有疑惑,可是眼下已容不得她花时间多想:“鱼素。”
“这么听话?”姬云上听到这两个字从她的唇齿间呶呶吟出,突然觉得心情大好。转而一脸坏笑的欺近她,“那叫声小相公来听听?”
宫翔舞所有耐性都被他这番显而易见的戏弄,给折腾得荡然无存了。额头青筋暴起,她握拳大骂道:“丫的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战鼓震震,你当是在大马吊?!”
他这副样子哪里像个大帅侯爷嘛!分明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哈哈哈哈……”姬云上仰天大笑,仿佛得到了个从天而降的至宝。
走至门边开门迎战,他此刻已经意不在此了。孰胜孰负,对他而言已无关紧要。他从方才那一刻开始,可以说就已经从战场正式抽身而退了。他的战场,他的胜利,自此以后,将不在这里。
宫翔舞随同他一起走出楼阁,迎风而立望着前方马嘶啼鸣,硝烟弥漫的战场,一颗心紧紧的绷在胸口,睁大眼睛努力在人群中寻觅那个日思夜想的影子。
“这些是步兵,你不用看得这么仔细,伤眼睛。”姬云上说的话,到现在都还透着方才大笑的尾音,“他身为核心人物,虽然不是皑凤军的将领,可好歹也算是他们的领头羊。以皑凤帅以往那十余场战斗的一贯作风,定不会让风千疏冲锋陷阵冲到步兵前面的风口浪尖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宫翔舞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开口的话透着一股子酸意,“那个皑凤帅,她一直都这么护着千疏吗?”
姬云上不答反笑,故意卖个关子,留给她日后自己去揪着风千疏的耳朵质问好了。
他的沉默更让翔舞遐想不断,脑子里突然涌出好多胡思乱想,风千疏和皑凤在一起的画面,脸色逐渐阴沉下来,极为难看。
不远处的未央只看得到宫翔舞一张脸刚出楼阁没几秒钟就黑了下来,尔后怒气冲冲的返身下城楼,坐上轿撵快速回宫。
“姬小姐那是怎么了?”未央疑惑的走到姬云上身边问。
“她啊!”姬云上的嘴角扬起幸灾乐祸的笑,“本想在这儿再看一会儿,同靖王爷隔着千军万马眉目传情,银汉迢迢暗渡的。可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风千疏半个影子,我就好心告诉她千疏不会这么快上场的。皑凤哪一战不是下令将他好好护在骑兵部队的?眼下才刚到步兵上阵,我让她别浪费眼力而已。”
未央听得冷汗直流,末了,抬起袖子一边擦汗,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得罪你。”
姬云上闻言纵声长笑,笑声如雷贯耳,传入底下所有待战士兵的耳中。他们面面相觑,都道是大帅站得高,望得远,定是看到我军战况极佳,胜券在握,这才心情大好。
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骠骑军所有士兵顿时军心大振,集体应声连连,气势那叫一个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