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昭阳殿内外突然光芒万丈。整个昭阳殿呈现色彩斑斓之色,不断的往外涌起波浪形的滢滢光泽。风千疏止哭抬头,呆愣的望着这四周奇异的景象。
风吟诀早已是一脸震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错愕之际,他仿佛听到门外群众们的惊呼声。迅速移至门边将宫门打开,众人眼下全副心思都集中在这铺天盖地的流光溢彩之中,早已忘了什么君臣礼仪,甚至都没发现风吟诀的出现。
风吟诀哪还会注意这些东西,直接快步走下台阶,仰起头随着众人的实现一同往空中望去。这一望,他整个儿傻了眼。
昭阳殿居然仿佛一座水中宫殿一般,不但四周都被一层层水波似的彩光笼罩覆盖,就连宫殿本身都呈现半透明状态,从殿外隐约可见殿内的布局摆设。这神迹般的海市蜃楼,令昭阳殿前一干军众及宫人无不欢呼雀跃,激动的赞叹着肉眼所目睹的奇迹。
突然间,风吟诀的神情一怔。凭空响起的仙乐梵唱清晰入耳。他快速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专注的欣赏着这天降的奇迹,根本没有人在弹奏唱歌。更让他纳闷的是,所有人都仿佛没有听到这乐歌声一般,仍旧专心致志的看着昭阳殿的上空,神情丝毫没有改变。
风吟诀神色一凛。
这乐声……为何同那日祭天仪式上的那么相似?莫非……
不及多想便迅速奔回殿内,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千疏还在昭阳殿里待着。
风吟诀踏入殿内,里面的情形果然和殿外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仿佛隔了一层瘴气,带着一层水雾。极目之处,入眼之物无不波光粼粼,风吟诀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置身水晶宫的龙王。
千疏依然待在原地,见他入殿立马开口朝他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风吟诀边走近他边竖起耳朵聆听着。没走几步,他抬起的右脚突然一僵,一动不动的就这么腾空抬着,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惧和不可思议,“这、这、这是……”
风千疏见此,已经有了答案。原来这声音果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听得到,外边的众人依然沸沸扬扬,应该是一个人也没听到这从天而降的天外之音。
他们俩入耳之声一模一样,均是一个沉稳平静声音,就环绕在他们周围,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只听得那个声音自他们聚头三尺之处缓缓响起,这番话似乎是只说给他兄弟二人听的。
“媸滟本是本座座下的一块七彩琉璃,意外陨落人间,邂逅尘缘。如今仙缘尽毁,空灵之心已蒙尘垢,执念深重,贪恋红尘。此乃尔等命中情劫。”
风吟诀和风千疏两人讶异的睁大了双眼。风吟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媸滟!媸滟莫非是……那这说话之人又是何人?不是,应该问他是何方神圣!
风千疏则是惊讶于自己的所见所闻。他竟能亲眼目睹仙界之人,不,是神!他说的媸滟,究竟是何人?那情劫,指的可是他与翔舞的这一段露水夫妻缘?
不等二人想出更多的疑问,那天降之音已再度在他们耳边响起。不过这一回,却似乎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劣徒媸滟谛听吾命,今本座将你贬下凡间,罚你轮回于红尘十世。历经此劫,断此孽缘。待你看破红尘,始知色本是空,修成正果之日,再重返仙界回归本源。继续参悟修行,伴本座膝下,你可愿意?”
风吟诀的身体,因着他这句无端响起的疑问句,激动得剧烈颤抖。身旁的风千疏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觉抬起头朝他望了一眼,在他看到风吟诀脸上明显的紧张和异样之后,他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难道说……
随着那句“你可愿意”的疑问尾音消尽之后,紧跟着响起的是一个带着回音的女子声音:“谢世尊成全!”
一道七彩流光凭空落入风吟诀的怀中,耀眼的光芒瞬间弥漫四散,刺得风吟诀和风千疏两人根本睁不开眼。就算闭上了眼睛,双眼也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过了不知有多久,一直到他们俩感觉到眼前的光芒逐渐消弱,不那么强烈的时候,这才慢慢睁开双眼。
一名彩衣飘然,倾国倾城的女子立于眼前。风千疏瞠目结舌的睁大双眼,惊讶万分的盯着这个女人。
当年一笑倚芙蓉,酒凝荷叶碧,波映舞衣红。
此人正是当年红极一时,死得决绝凄美,令后宫里好些个老嬷嬷至今依然无法忘却的绝色女子,先帝的遗妃——媸滟。
媸滟眼含秋波,盈盈欲泣的注视着眼前的风吟诀,眼底的深情不言而喻。
她缓缓朝他伸出手,轻轻的贴在他脸上。指尖在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霎那,本能的一颤:“十年了……璟昊……我们分别整整十年了。终于……可以在一起了!璟昊……”
一连串的眼泪在她开口的同时奔流而下,明明没想过要哭的,却在这隔世的重逢来临之际,一秒钟都没有忍住,哗啦啦的哭了起来。
“媸滟……”许久许久,风吟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哪儿。他颤抖着嘴唇,唤出这个整整十年没有叫过的名字,亦在同时流下了两行男儿泪。
突然出手反握住她抚摸他脸颊的右手,猛的将她抱紧在自己胸膛里,风吟诀隔了整整十个年头,终于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媸滟的体温。此刻的他百感交集,激动、感动,混杂着大悲、大惊和大喜的心境,令他几乎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感激上苍,让他在苦守了十个年头之后,并没有遗弃他忽略他,真正还他以媸滟。一个活生生的,货真价实的媸滟!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没有抛弃我,你还记得我,你还肯重新回到我怀里……真好。”风吟诀想掩饰自己因喜极而泣而沙哑的声音,无奈开口的哭腔依旧显而易见。已无暇顾及此事的他,在僵了一瞬之后展颜而笑。
没关系的。他的脆弱,他的帝王泪是展现在媸滟面前的,这有什么不可以呢?这么些年,他不堪负荷的硬撑起这一大片锦绣河山,难道不累吗?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强颜欢笑,伪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其实他早就累了,早就垮了。
如今,就让他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好好的发泄这十年来的积怨,把这十年以来的相思之苦,失心之痛,一股脑儿的全数在她面前一次发泄个够吧!
想是这么想的,可风吟诀毕竟是堂堂七尺男儿,纵然有以泪泄愤的心,也没有女人那种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像好莱坞演技派花旦一样泪如泉涌的本领。所以他只是象征性的低吼一声,以悲伤的心情向媸滟吼出这些年长久以来折磨着他的种种。
他用心诉苦,她以心回应,他们在紧拥的过程中,已心心相应。
时间在他们俩隔世的重逢相聚之中缓缓流过。许久许久,他二人才慢慢松开对方,深深的对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媸滟率先将目光收回,敛眉低首,侧身朝风吟诀旁边的风千疏重重的跪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你快点起来!”风千疏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本能的从地上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待到他站定之后,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伤势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完全好了,就好像没有受过那力道强大的震伤,没有吐过那口上了肺腑的鲜血一样。
他正兀自奇怪之时,风吟诀已将地上的媸滟强行拽了起来:“你这是为何?!”
他不像千疏,他与媸滟感情浓厚,对于彼此的了解甚至比了解更多。他知道媸滟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向别人行此大礼,尤其是在知道了她本是仙界中人的身份之后,他更可以肯定媸滟这一跪,一定有什么原因。
媸滟静静的注视着风吟诀和风千疏良久,终于在他们俩紧迫定热的视线下,娓娓道出了所有事的始末。
“你们可曾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个春天,你二人一同出宫游玩,无意间发现了一座满是琉璃晶石的隐蔽山脉?你们离开不久之后,宫里还曾派人前去开采。现在,它已经是镜花山了。”媸滟询问的眸子望着不明所以的二人,后两者疑惑的点点头,却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风吟诀狐疑的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其意。那个时候媸滟应该还没有入宫吧?这座山乃是他和千疏所获的这件事,除了他们俩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就连父皇也只知道是他溜出宫时发现的,他怕连累千疏所以根本没有向父皇提及过千疏。她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媸滟静静的凝视着他们俩,缓缓开口:“我便是那一日,自仙界陨落,掉落在那镜花山上的。你们道为何那山如此流光溢彩,这么些年却未被世人知晓?因为那座山根本就是因为我的陨落而吸收了仙气,这才散发出灼灼光芒,引起你们的注意的。在我到来之前,那根本就是一座枯木丛生的荒山啊……”
“是你?!”两人皆是极为震惊的惊呼一声,互相对视一眼,突然有一种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注定的因果感叹。
媸滟细心的观察着他们两人的神情,见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她是仙石而有所排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严格说来,她只是仙界的一枚小石精而已。在凡间她可以是琉璃仙,可在众仙云集的仙界,她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佛座下万分之一的小角落,根本连下仙都比不上。
她多怕风吟诀会因为她的身份而弃她而去,想来是她的担忧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