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翔舞迎视着风吟诀直逼而来的凌厉眼神,对峙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先一步低头,风吟诀也略微收拢了身上的尖刺,语气转柔:“我一开始也不信千疏会这样,可经过多方面证实,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宫翔舞听他这么说,不觉有些恍惚了。千疏会通敌卖国?怎么可能!除非……
风吟诀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的表情,冷冷的开口:“看来,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除了这个理由,千疏为什么会与我反目。古语有云:红颜祸水,此话当真不假!”
宫翔舞吃惊的抬头望向他,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会吗?千疏真的会为了她……夺了风吟诀的江山?!
耳边忽然划过,当日新婚燕尔,她曾与千疏耳鬓厮磨,调笑时的话语——
“夫纲不振妖邪生,宠妻升天梯无垠。我说夫君,女祸足以倾国,你如此宠我,就不怕我恃宠而骄,以色败国?”
“怕什么!为了你,倾尽天下又何妨?再说了,我又不是皇帝!这一笑烽烟起的戏码,自有皇兄和他的后宫佳丽们去上演,我们凑什么热闹?”
当日无心的一句戏言,想不到,今日竟然一语成谶!
宫翔舞无法相信长久以来,在百姓心目中形象如此之好的千疏,如今却因为她的出现被冠上千古骂名,声名狼藉。她好怕,她自己怎样没有关系,可她不要千疏被世人唾弃,她希望他永远安好,永远如沐春风般活着,不要他的人生因为她的出现而增加一丁点污点。
她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当初这样,现在更是这样。她想要帮到他,而不是害他。
风吟诀见她脸色变了又变,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如此在意千疏,他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千疏,千疏!难道在你心里,始终都还是千疏比较重要吗?你我之间海誓山盟,难道就敌不过你与千疏之间的短暂相处吗?
“世人都说男人喜新厌旧,原来你们女人,也是一样的。”风吟诀冷笑着嘲弄她,只不过在用这种口气向她说这番话的同时,他心里也不太好受。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想这样的。他只是不服气自己空等她多年,而她却周旋于他们二人之间。如果她是真的变心了,爱上千疏了,他愿意成全。毕竟他们是过去式,而如今,她是千疏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当日鬼使神差的掳走她,只是想要给她一个小小的惩戒罢了。惩罚她假装忘记他,不敢告诉他自己移情别恋的真相。
可是他渐渐发现他错了。自从将她带进宫中,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心离不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每一个关于她的消息,她的传闻,后宫嫔妃们对于她的议论,他都忍不住感兴趣的派人去打听。每多了解她一点,他便发现自己好像更加放不下她。
渐渐渐渐,他竟赫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加在意她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他分明知道这样不对,却经过几次挣扎,都没能舍得将她送回靖王府。好像她待在宫里,待在自己身边,他的心就很容易满足。空洞的帝王生活,渐渐被她的欢声笑语所填满。
只是有时候,他又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离他很远,她的心离他很远,人,似乎更远。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觉得不真实。恍惚间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对她,他时而喜欢,时而又觉得陌生。这种感觉太怪异,连他自己都难以形容。
“呵!”宫翔舞现在是满肚子的火没地儿发泄,想来想去就是眼前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男人害的。她要被当成了红颜祸水,那他就是荒淫无道的大昏君,一样脱离不了干系!朝他丢去一个大大的白眼,宫翔舞眼不见为净的转头欣赏身边的盆栽,“不管是喜新也好,厌旧也罢,都没你的份儿!我的世界,自始至终都是有千疏一个,你硬是要挤进来,也只能靠边站!”
“你——”风吟诀的脸立马拉下来,他冷冷的瞪视着翔舞许久,仿佛赌咒发誓一般坚定而沉重的道,“终有一天,你的世界会因我而倾倒。你,将会因我而迷醉。”
宫翔舞闻得此话身子一怔,片刻之后转过身,毫不低头的与之平视:“不要小看我,我可不是你能够吞得下的女人!”
风吟诀挑眉,对于她的反抗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他倒是很乐意见到这个和以前全然不同的她。向他宣战并非明智之举,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向王者宣战,将会激发他更强烈的征服欲:“你也别低估我,我也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男人!”
宫翔舞被他气得简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我再最后告诉你一遍,我真的不是姬凰舞!我求求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吧,我叫你大哥了!成吗?”宫翔舞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一脸誓不退让的表情,这一刻立马就哭丧着一张脸,其动作之快每次都让人忍俊不禁。
“我也最后再告诉你一遍,不要考验我的耐心!”风吟诀忍着笑意严肃的对她道,不管怎样都要让她明白挑战他容忍力的后果,“不管你是姬凰舞还是你说的什么宫翔舞,我只知道你是媸滟。管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我认定的人,只有媸滟一个!”
“媸滟?”宫翔舞顿时疑惑了,“原来你喜欢的也不是姬凰舞?怎么事情被你越弄越复杂了?”
风吟诀看着她一脸无知的表情也不分不清是真是假,只能选择视若无睹。这个女人太会演戏,他有好几次都被她迷茫的表情给欺骗了,幸好每次到关键时刻她总会自乱阵脚,露出蛛丝马迹的破绽被他识破。
宫翔舞见他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也懒得理他。反正不论她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的,她也不抱希望了。眼下她唯一可以期盼的,就是可以尽快见到千疏,当面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有点矛盾,一方面又迫切的想见到他,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真带着鎏陵国的人杀回来。如果这样一来,他就真成了通敌卖国的千古罪人了。
眉间情不自禁的添了一抹惆怅,宫翔舞移步至宫门前眺望苍穹。
疑?那是……
宫翔舞眨眨眼,刚才的景象突然又消失了。疑惑的想了一会儿,她兀自摇摇头。应该是她看错了吧。青翎又怎么会在皇宫出现呢。
其实,她在被风吟诀囚在这里的第一天,就曾想过召唤青翎来救她。只是一想到海东青的稀有和珍贵,她若贸然将青翎唤来,逃不出去是一回事,没准在半路上青翎就被贪婪的不义之人给鸠杀了。
怎么说青翎都是她的伙伴,而且,等于是墨川留给她的遗物。她不能让青翎涉险。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鎏陵边境——
帅帐之中,一袭白衣的白发红颜端坐主帅之位,羸弱的身躯被厚重的战铠包裹覆盖。满身铜皮铁甲闪亮亮的杀气和煞气,将她整个人衬出一种不容忽视的英气,连同那双滢滢水眸,都跳跃出君临天下的帝王气。
“不告而别是为不尊,靖王爷如此不尊重我这个主帅,想必也是不在意玄葵鎏陵的两国邦交了!”说话之人正是如今名震九国,轰动天下的中主皑凤帅。昔日鎏陵帝国神话般的在世之佛,曦瞳三公主。
风千疏冷眉冷眼与之对视,人在屋檐下,却不见半点摧眉折腰之态,固执的站在军帐中央,仰着头高傲的对她宣布:“你说不在意就不在意好了!两国邦交在我眼里根本一文不值!整个玄葵国我都不放在眼里,我要的就只有翔舞而已。我本就打算这次为皇兄彻底解决熵煌,之后便罢官归隐,带着翔舞遨游四方。可如今……如今就连想回玄葵都要受制于人!”
说到最后一句,他瞪视着曦瞳的眼神甚至带有一丝憎恨。
他紧赶慢赶,都已经快要赶到玄葵边境了,皑凤帅为何还要将他困于鎏陵,堵住他回乡的步伐?她难道看不出他的归心似箭吗?
曦瞳闻言微微扬起嘴角:“眼下靖王勾结我皑凤军的消息已不胫而走,传遍五洲大陆,你选在这个时候回国,是想回去被玄葵国百姓们的口水给淹死吗?”
“还不都是你搞的鬼!”风千疏忍不住低吼,“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散播这样的谣言,对你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益处,我始终想不通,大帅你这么做到底为的是什么?”
他尊她一声大帅,便表明了自己并不想与之为敌的意愿。
曦瞳看他自被扣留至今,一直显露出来的焦虑表情,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也不忍再折磨他,干脆今日就让她发发善心,指点他一二好了。
“缘何常言有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曦瞳突然天外飞来这一句。
风千疏蹙眉,不解其意。
“尝闻民间家中有女,模样生的端丽,父母便会在她身上烙下一个烙印,作为胎记。”曦瞳知他不能理解,便干脆说得明白点,“人无完人,太过完美的人,尤其是女人,一旦得天独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势必遭人妒恨,天妒红颜,这些女人通常都会命运坎坷或无疾而终。”
风千疏听到此处,仿佛已有些眉目,双眼登时发亮,聚精会神的静待她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