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龙姬再有错,可骨肉至亲,风华还是将其送至西南山下紫竹仙林中。虚度的浮华,追逐悔恨的岁月,待尘埃落定,悔之也晚兮......
龙姬那一抹孤零的背影,圣王眸底深处那最后一丝情愫,这对夫妻经历了千年,却从来无法融入彼此的世界,到最终......我依稀感觉到,我这个侄子,其实心有不甘......不甘圣王选妻,却最终未被爱上......
他是个亦正亦邪的男子,他懂得利用龙姬,可利用过后,一身紫红色的长襟粉饰的脊背,却瑟瑟的落寞......
说是多情,他真无情,且是愈见愈无情。我抿抿唇,看那纸休书飘地上,睨向圣王宽厚的骨架低笑,“你可真够无情的,好侄儿......”
“这不是按照姑母的意思办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不为己,姑母我都不信。”看他那似运筹睿智的双眸,深深地凝视我,令我不禁毛骨悚然。傲气凌云、沉稳谋算,这般的男子和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红面具一般危险......
“姑母。”他转过身,稍是粗糙的指腹抚过我刘海,为我掖入了耳后。过半响,才深叹一口气,“你真是个令本王发愁的姑母......”
“我何时令你犯愁了?”
“哎!!!”
“喂——”不待我逮住那小子,他已腾云驾雾离去了......只剩下我在原地跺了下脚,气他不将我当成姑母。他的孝顺?尊敬?顺从?哪一样给过我,只想利用我了,这个家伙得不到爱、亦是自找的......
从那日起,一连两日,七夜闭而不见,似一株食人草般缩进草株中。而我和雀王,如八字不合,上辈子未吵完,吵的你死我活却不依不饶......他的自恋还有洁癖,令我几度想捏死他,可转瞬,却被风华劝了住了......
“宝贝,大婚之日,不宜杀生。”
“控制——控制——见血不吉利......”
我忍、忍、忍,终于忍到了成亲之日。我和风华,约好的婚亲,此月的十八,正是黄道吉日,我匆匆披上嫁衣,以凤冠霞帔为佩,拂莲花弥足之尘,便上了花轿......花轿倒是奢华,可惜抬我的、皆是群虾兵蟹将......举办的风光无限,可惜喝喜酒的没一个是人......
龙宫路途遥远,花轿便抬至龙王庙。此庙乃前朝皇帝修建,规模不小于府宅。庙中香火缭绕,布置成华丽寝宫式。我撩开轿帘,风华踢开轿门,将我抱下花轿,一切的仪式依照民间的风俗办......
如今的风华,是一身艳红喜服,愈衬他纤挑颀长的身子。琥珀眸子褶褶的风华,唇角一勾便是撩人的神色。长睫毛煽下,如抛媚眼,唇弯几度面出金光,如何皆光彩万丈翩翩风情,如翡翠琳琅玉再造......
他将我抱下庙中,双双拜起天地,优雅而不失风韵,俊美又不失款款情深。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字字掷地有声,令在场那些原本的侍妾美人儿们看的痴迷、哭的淅沥哗啦......
难得花心成性的龙王爷,不为欲、不为宣泄,而为自己这颗心而成亲。难得见他不再四处勾引、乖张风流。亦难得见他,迷人的眼角含笑,似乎比这三千年活的愈开心、那般幸福、那般令旁人嫉妒......
“送入洞房!!!”
随之,底下哭哭啼啼的声加剧。不想放弃,却又不得不松开。终究这绝世的夫君,只属于一个了......
“淫以龙为首,龙王爷大婚,普天同庆啊!”麒麟王不请自到,一身威风凛凛,令人欲罢不能的架势,前来看笑话、看花心龙如何收的住心,被区区一位女子收服???
“恭喜、恭喜,如何六界同庆的大事,为何不请我?”蝎子长老也来道贺,并奉上一副大礼于我......
之后、这个王、那个长老......这个尊者、那个禽兽的......我也分不清,从天而降这些谁是谁?总归,厚礼那般多,堆我脚跟下都堆不起,耳边听到的唯一一句话都是——“一定要栓住龙王爷呀!!!”
原来这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们,都有被风华勾引的惨重经历。如今除却一大祸害,何等的震慑九州???
“相公,你勾的可真够多的!”我看有多少份礼,便有多少颗芳心。淫龙、这条金色漂亮的淫龙!!!而我,竟然和他成亲了......本以为,果果嫁的,只有七夜一人。可历尽沧桑、误解、迷茫、到最后、最先嫁的却是那只抱我大腿、缺德花心的小鬼——风华......
被送进洞房,他在外陪酒......
脑海中,一点一滴的纯美回忆,在滴水穿石。初见小鬼时,偷了他玉扳指,导致他变小来纠缠......他街头坏我,令我养他,夜里偷袭我胸、摸我上下其手,再陷害我几乎神偷生涯终结......偷窥、偷摸、偷亲的戏码,变法的演......尤为可爱的是,那日为我擦药膏时闹出的乌龙......
房中极静,唯有我独坐。门外闹吵吵的,似乎一群男人作的极凶。门微微开启一丝小缝,见一群酒鬼在撒泼......
“喝酒、喝酒......”阎昊拎着酒壶,不停地灌风华酒,那英俊的轮廓起伏暴戾......“老子想喝的不是酒,是你的血!”
“小东西嫁你了,恭喜。”销魂倒是优雅,半只腿搭于案上,撩起袖口一醉不归。转瞬,却‘啪’一拳,朱眸化成危险森冷......
七夜犹是神秘,一转眼便不见踪影,最想见他的情绪,而他却独自躲去角落中舔伤。一张美丽幼齿的美少年脸,被酒液淋过后,透过浓浓的冷气。古铜的色泽和琉璃瓦片朝相辉映,他盘坐其上,仰头咕咚咕咚灌起辛辣的酒液,透过天幕,一片的深灰......
小妮子嫁人了!
嫁给了他从小牵到大的小子,而他、这个最先得到的、却成了最后的观望者......
明知这一切、是不可避免。逝去的东西,即使再弥补,也成了一种遥远。当她披上嫁衣的刹那,他骨肉间那颗人类之心再一次碎了——
他可以冷峻,可以故作无所谓。他可以扮痴,可以当作很天真。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为其他男子开心俏皮地笑......
因为做不到、他选择逃避......
原谅他、又一次想躲起来......实在、假装不了那祝福的笑、即使撕裂了这一身蛇皮,他也还是很伤心......
“对不起。”七夜将酒壶‘啪’抛向瓦顶,身子重重地躺了下去,“小妮子对不起,我装不下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做不到,漠然和视若无睹。他知道、需要再忍耐、再苦、再心酸、也要忍耐着。可这一刻,让他放纵了吧,让他彻彻底底地伤心一回,哭一回,脆弱一回,做回七夜一回......
“小妮子......”
双手抓过天空,只剩冰冷的空气。他缓缓闭上眸子,狭长青芒的桃花,化成了一米阴沉的黑光。逃不开、离不开、把这一切只有隐埋......
风刮过眼角,睫毛煽动的是悲伤、是心伤、是比嘴角边衔起的苦涩更多的无奈。他醉倒在瓦顶,而那片瓦下,我正拣着那颗红红的苹果啃吃。门外还是那般热闹,瓦顶依稀传来细微的响声......
本想出门,可碍事新娘子身份不好走动。过了半响,瓦顶消停了......反而是羽翼那家伙,一身白衫,如仙下凡一般,领口洁白羽翼,不停地刷过白皙的颈子和下颌,睥睨地唾道:“酒太难喝了,杯也脏,碗也破,壶也寒碜,尤其新娘子长的那么丑、不知你们有什么好争的,真是!”
“你!!!”
“依本王之见,魔尊都比她美多了。该进洞房的,可不是那一只猪鼻猪脑的毛头丫头。那傻蛋,白给本王、本王也得踢出二里地去。别争了,打什么,新郎像猪头一样,哟哟你看这真是猪相夫妻。”
羽翼似乎皮子又痒了,讥讽来、嫌弃去,似乎世上便没他满意的。劝的其他三位怒火中烧,他便挤到门楣边,睨了睨我,摇了摇头嫌恶斥道:“你看看你,穿了凤冠不像凤凰,你瞧你那德行,跟本王有的比吗?”
“羽翼!”
“别说本王不提醒你,你实在不合格,待修炼千百年再嫁人吧!”
“今日大喜,不想见血,你乖乖从这道门前退出两里外。”我恨恨地咬住贝齿,见他眸底鄙夷,可神色却怪异,那么嫌恶我、却这般恨我嫁。似乎搅合我嫁不成才好,这般他才好名正言顺地“欺负”......
他这是怎么了?
羽翼拍了拍脸颊,感觉有些烫,八成喝醉了。可转念,他却又纳闷,不对呀,他可一滴粗酒未进,难道是被丑女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