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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缠绵殆尽,抚过七夜熟睡的眼睑,我悄悄溜下榻走出门。披了件薄衫,走在清冷隐约的月下,仰望夜幕的乌黑,唇角提翘,一抹绚烂的弧度暖了心扉......夜沉醉,风在转,淡香如茗扑入鼻,一只美丽的蝴蝶飞过我肩头,和我一同嬉戏......

我旋转地追逐出去,沿途追了几步,蝴蝶才悄然落上一根吊绳上那闭眸养神的美男子。吊绳动了动,蝴蝶落向他右颊,化成那朵迷人红花......

修长的身体稳稳躺在细绳之上,一身黑铠甲精瘦版,包裹着清晰可见的骨骼,突显暴露一身媚骨......他侧过头,红眸褶褶,性感销魂的容颜中,透了一丝丝忧郁,似雨打过梨花,灿烂过后,残下一片清冷孤寂......

“销魂,你怎么了?”

我瞥了瞥他,看他今儿有些怪异,不禁担心地抚了抚他额头,看天色暗下来,有下雨的征兆,忍不住劝一句,“天要下雨了,先回房吧!有何不开心的,你尽管和我说,尽把我当成吹气筒好了......”

我伸手扯了扯他臂弯,可销魂却红眸依旧,勾魂摄魂危险依旧。不是嘲弄,不是冷酷,不是高傲,亦不是嘲弄。不是勾引,不是调情,不是愤怒,亦不甚正经......他只静静地看着我,和我四眸相触中,带了丝陌生,却又有大半的熟悉,性感销魂的美丽颊上,窜动的是忽略不了的光芒......

他看的,我开始蒙了!我皱了皱眉,将他优质如绸的黑丝从铠甲边拨开,掖入耳根后端倪他这张为世不俗的脸庞,不解他今夜怎的了,为何看我这般陌生,好似在隔铁笼观看被眷养的宠物......

“销魂,你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开心?”我顿了顿,问人前,先自醒,难道是我近来和风华成亲,和七夜复合,又和羽翼打闹,每日为阎昊梳头,而冷落了他?其实失记忆的他,倒不是那般危险,偶尔妖娆,偶尔风趣,偶尔温柔,偶尔亦是一只九尾妖狐的高傲难处......可总而言之,不再只摄魂而无情,不再邪恶败坏的人神共愤,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叫人趋之若骛......

“何谓不开心,何为开心?”销魂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一直攥的很紧,不叫我看清。过半响,他又眯眸补道,“本尊只记得,有你在的时候,我的唇角是上翘的,没你在的时候,本尊压抑不住内心的邪性嗜好作孽。看到你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想把你拥入怀。看你投入旁人怀抱,却不止一瞬间的恼怒......而现在,我看着你,却不知如何是好?小东西,你说本尊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那枚铜板,在手心中非但未升温,反而冰冷嗜骨。“你,就值这个价!”“你骗我,你敢骗我?”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海中凌乱,而他的人类之心,也被肉包裹的生痛。万花乱,乱不过青丝。树叶乱,乱不过白雪。雨滴乱,乱不过尘埃,什么终究都乱不过“情”一个字,乱不过心......

“你到底怎么了?”我纳闷地问,伸手抚了抚他脸颊,被那冰冷的温度冰的收回小手。紫瞳瞠大,红唇抿片刻我问道:“你是不是怪我冷落你,对你不够好?好了,之前我想不开,不想牵扯你们,所以冷酷拒人千里,我错了!那你把我当成出气筒,有什么不开心,使劲冲我发好了。今晚我心情好,随你发泄,不过只准骂我,怎么骂都可以,但不准打我!你对我暴力,我会还手的,我真会打你的......”

‘噗嗤——’

销魂被我那想被发泄,却有发泄趋势的表情逗笑了。“你以为本尊会把你绑起来,暴打一顿?即便要虐,本尊也会选择更有效,有趣的方式,让你受到更好的惩罚。”他长睫一眨,唇边浮起魅惑妖娆的笑,朱眸一黯,窥探我胸口,便是别有所指......

“我又没犯错!”我反驳之,看天要下雨,他却执拗吊那根绳上不肯下来。我翻翻白眼,清冷斥道:“既来之,则安之,既要下雨之,那就淋之。我陪你淋雨,可你要把身上的宝贝送上一件。”

“你跟本尊要什么?”

“笑!”我双手捏向他嘴角两侧,趁他呆楞,扯他脸皮邪气命令,“我要你魔尊的笑,发自肺腑的笑。”

“哦?当真只要本尊的笑?”

我点了点头,饶是不讲理道:“你不笑,我也要打到你笑。我对你这般好,你不可不给面子的!”我调戏般逗了逗他下颌,“说吧魔尊殿下,你有何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叫我开心开心好了......”

“小坏蛋,你不怕本尊摄了你的魂,让你变成骸骨一堆?”他伸指给了我一记暴栗,才将半天阴了的天罩住,令黑云不得已飘向别处,然后他勾起我下颌,盯着我清冷幽深的紫瞳叮嘱道:“闭上眼睛......”

“呃?你要做甚?不许欺负我,我报复心很强的。”我缓缓闭上眼眸,有些担心地握住他修长的手,感觉一阵阵黑光折射过来,他颀长的身体愈拉愈长,之后眼前黑若旋涡,深陷其中无根无底......

“销魂,你在干嘛,我可以睁开了?”

“等等......”

“等什么,你不会真对我使坏吧?”我皱起双眉,战战兢兢地等待,“天下没有不透风墙,也没有上不了吊的梁,你看着办哦。”

过半响,销魂才指尖如刷拂过我煽动的长睫。刹那间,天幕的阴霾,化成星光闪闪,抬起头望去,纵横的烟火,似划过天际的彩虹,在当空之处,绽开美丽花火,零星火花坠落,如流星雨飘下,余晖残于灰烬尽头,却存于眸底深处......

“销魂?”

“美吗?”销魂揽过我的肩,和我并肩看天幕洒下的点点的火花。那看似危险,却绚丽的美,恍如隔梦,绚若彩虹,燃起半边火,洒下萤火虫般的浪漫,堪比风一般的潇洒,来也匆匆,消也匆匆......即使绚烂过后,是孤独无寂的青烟,却不得不承认,这刹那间,却比永恒活的漂亮......

“好美......”

“那有本尊动人吗?”

“你和烟火一样迷醉动人,一样叫人期待,叫人过目难忘。”我缩着纤瘦的肩,鼓着颊囊,双手揉搓地陪他看烟火绚烂,转瞬成烟,再换来异军突起新一轮的浪漫,一起喝彩,一起相倚,一起呼吸,一起维持那微妙的感觉......直到,落花枯,烟火尽,梨人醉,比翼飞,笑比月牙弯......

那夜,他问我,“烟火美,还是他美?”

那夜,他说,“小东西,可以和你交换的东西,不存在!”

那夜,他妖娆浪漫,和我谈笑风声,一起看烟火,一起捕萤火虫,一起并肩看黎明,背靠背的沉睡......

那夜没有激情火辣,并无调侃勾引,没有危险逼迫,只有一点小小的温馨,一丝丝令我心悸的迷离。也是和魔尊,相处最好的一晚,不对峙,不吵架,不冷对,仿佛一对早看晨曦午看山的比邻鸟......

所以,待翌日,看到魔宫几位长老莅临,将他带走时,我才体味到心悸到心碎的失落。原来,我看的,并没有这般开......他离开了,悄悄的,没有爱亦没有恨,只有昨夜的体温和今昔这一枚长老转交的铜版......

“别找了,尊者已经离开了。”掌舵长老捋着胡须,十足的不满,对我之前偷窃黑色珠以及令魔尊受伤失忆的事存下了疙瘩,打下了结......

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将我的路给挡了下,不准我踏出半步,亦不准我为他送行。“没追的必要了,尊者前日已记得过往和你的恩怨,不会再听你的蛊惑。因为你是圣女,肩负任务在身,才不追缴黑色珠,让你暂借,来日再归还。不过我魔宫,皆记得你的劣性,来日再踏入魔宫半步,休怪我等长老拼死阻挡!”

“你行偷再前,行骗再后,品行本是不端。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是魔宫的不速之客,还请留步吧!”

另一位胡须冉冉,玉树临风,年轻俊朗的新任长老转述道:“这枚铜版,殿下叫你好好收好,他说,他不止这个价!而在你估出价之前,他不想再见到你......殿下说,以前种种,一笔勾销。这段时日有你,令他每日嘴角提翘,抵消了从前的债,可对你的感觉太过复杂。抱歉,殿下言尽于此,魔宫内乱,争权夺利,尊者必须回去主持大局......还请你留步,恕殿下难奉陪。”

“宝贝......”

“小妮子,让他走吧!刚恢复记忆,很多事需要独自想清楚。他若是你的,走也走不了。若不属于你,留也留不住。”

“丫儿,我包饺子给你吃!!!”阎昊粗暴揽过我肩,将我向房中带。我手握着那枚铜板,垂下了眼帘......

他便那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未曾跟我说。果真烟火灿烂过后,是无边的空寂,漫天的青烟,掠尽繁华只剩沧桑无垠......

昨夜的彻夜相倚,今日便头也不回。或许,不是他无情,而是命运弄人。我要以那般的方式和相见,要以偷他心为己任,要和他结恨,注定了无法单纯美好的相处......若不是他受重伤,丧失了记忆,便没有这段时日的不离不弃......若非一场善意的隐瞒,他亦不会对我和颜悦色,展露魔尊的温柔......

这仅是如烟火般灿烂的一段,忘记过去的他,莫名其妙对我说“喜欢”。面对兰陵般这般的夙敌,却不顾一切从藤中救下我......送我他最珍贵的玉笛,告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吹响,他都会第一时间把我带回来......

路斯死后,是他扮成“他”,第一个把我从悲伤中带出。是他彻夜陪伴我,让我哭在他怀......不知不觉,我和他之间发生了这般多,好的、坏的,不灭的记忆却仅是一段插曲,只是曲调很美,可结局却令我惋惜,令我窒息......

“本王包饺子给你吃,你最爱吃的牛肉馅。老子包给你,不用法术,羽翼,你吃干饭的呀,快进门揉面......”阎翼深邃的眸,盯注我脸庞,看我这般失落,不禁觉得心疼。丫儿,你还是感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亦没有不透的墙,不迸裂的路人......

“恩,我要吃牛肉芹菜的。”

“本王煮给你。”

“你说的哦,不要畸形的,我要吃你包的菱是菱,肚是肚的牛肉芹菜饺子......”我敛下眉,将铜板握住,深呼吸一口气,故意无所谓地仰头挺胸,努力忘却他昨夜在我耳边问“有我美吗?”时的狐媚......

“对了,还有这个......”男子快赶两步,将那只剔透的玉笛递给我,“尊者说了,不要再还给他了。若有危险时,只要吹响了,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赶到把你抓回去......有句话,我不该说,可......尊者,真的很舍不得你......”

听罢,我狠攥住那只玉笛,咬住下唇,‘啪’地推开男子猛地向外跑去,头顶凤钗滑下去,三千黑丝狠扑打两颊,我咬住贝齿不顾一切地追出去,即便他要走,我也要他带走我的最后一句话......

“你、你呀,快拦住她,不能让她改变尊者!”长老们慌了,不停地命令,正打算逮之,七夜揉了揉手骨,青花桃花眸冷峻一眯,那如山精壮的身体挡住前路,顿时压势难挡,无魔敢惹......

“还有本王,为了娘子,本王不反对大水淹你们十回八回......”风华和七夜并肩,手心的水雾酿成汹涌的水球,金光从袖口咻地迸出......

“勾魂牌多久没用了?魔也是要死了,也得给老子进我的阎王殿。只是一早一晚的事,来吧,我叫你们此时死,哪等三更天?来呀,一群蠢货,连告别也不让,我看送你们变成鬼还怎么给本王张牙舞爪的?”阎王晃动勾魂牌,众魔咄咄后退,只有几位长老毅然顽固......平日无关痛痒的羽翼,亦从手心抽出羽扇,煽了煽掌舵长老的肩,靳鼻嘲弄,“堂堂魔界首席长老,看你这衣裳脏的,真碍眼。”

“你......”

“别抬胳膊,有胡臭!!!”

“你,你是何人?”

“没看到我的羽毛吗,本王可是六界最美丽出众的雀王。见鬼,你还有口臭,还有体臭吧?你连胡子里都长虱子了......长成这包子样就别怪狗跟着,真碍本王的眼,完了,完了,我得去洗眼......”

几个大妖一出马,齐力断金,为我争取了追赶的机会。我追了很远,腾云驾雾四处张望,便在一处开满栀子花的山口看到了山对个的销魂。

“销魂——”

“销魂,你站住,不要再走出半步!”我落在山上,看他站在山下的栀子林中,左拥右簇将他保护其中。他依旧那般妖娆动人,危险邪恶的眸子,在看到那刻,瞳孔放大......

“销魂......”

他蹙蹙眉,略显冷漠,“本尊的记忆回来了,小东西。”

“我知道,我不关心你之前的记忆,我只在乎你以后的记忆。我来,不是为了留住你,而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哦?我给你三句话,三句内把你的主题表明,否则出了栀子林,进了魔界,本尊再也不会听了。”

“销魂——”我大声地冲着山下喊道:“把你的耳朵竖起来听好——我想说的是,你不止值这个价!”我将手心打开,那枚铜板在手心被山壑冷风吹动。“这世上,也没有能与你交换的东西,你、是无价。”

我‘啪’地毅然将铜板抛出山下,摊开空空的手心,对他俏皮笑道,“我等你,帮我打败兰陵王。我等你,和我一起看烟火。我等你,听我吹这只笛。我等你,我明明等的不是你,可我就是想等,销魂,一路顺风......”

语罢,沉默的瞬间,我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飞下山顶。此时,山的另一头传来销魂磁性动听的话音,“等我,等我想清楚对你的感觉究竟是因为失忆,还是出自真心。等本尊明白对你究竟是爱还是不爱时,我会回来。小东西,保重了,本尊回来之前你连受伤、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我脚落地上,看着山顶被他手撩飞的栀子花,飘落我手心,悄悄地笑了。“恩,我等你,带着豹豹和他们、一起等你......”

天好湛蓝,地好平坦,栀子花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