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释迦牟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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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声色的诱惑(2)

太子怀着无数的疑问和深深的思考,急步走进新宫。一步迈入室内,就摘下了太子帽,脱下绸缎袍,低沉地喃喃自语:“这个不干净的地方,我实在是一天也呆不了啦,这简直是对我的污辱和折磨。与其活着,勿宁死去!”

“太子,你这是怎么了?”

耶输陀罗公主听了,深情地抓住丈夫的手,上前问道。悉达多把近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妻子,并说他已被纷乱无章的生活搅得喘不过气儿来,感到迷惘,感到悲从中来。他今天才知道,人们无不声色熏心,奢望无穷,被愚痴迷住了心窍。父亲净饭王千方百计地想让他留恋声色,是为了拴住他的心,以继承王嗣,江山久长;老谋臣优陀夷出谋献计,绞尽脑汁,是为了官品直上,平步青云;美女们爱欲穿心,不顾廉耻,是为了博得宠爱,进纳为妃……说到底,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他们好像在迷梦中沉睡不醒,不知道人生没有经久的生命。现时眼花缭乱的欢快,仅仅是倏忽过眼的云烟,岂不知很快老之将至。死,就像一把锐利的宝剑吊在颈上,眨眼之间就叫人三寸气断,名登鬼录……大梦醒来迟。

“公主,我仔细地想过了。”悉达多惆怅而低沉地表示,“这个世界上有无数芸芸众生,他们好似驾着无底的孤舟,在苦海中夜航,不知道倏忽间将面临灭顶之灾。我怎么能不设法解救他们呢?”

“那就是说,你要离开我……”妻子禁不住产生留恋难舍的感情,惘然若失地望着丈夫。

“恩爱的夫妻也只不过是一桌宴席,能永远不散吗?即使我们现在享受人间大富大贵、安逸舒适的生活,可将来哪一个人也免不了生离死别。”

耶输陀罗公主一听,千言万语阻哽在咽喉,眼睛里渗出滴滴晶莹的泪珠。她没有哭出声来,生怕惊醒他们的小儿子。这个又白又胖的小皇孙,刚刚出生不久,起名叫罗睺罗。后来,悉达多成道后归乡,小儿子随父出家,落发为僧,成为一名小沙弥,为佛教有沙弥之始。后来他成为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被历来众僧誉为“不毁禁戒,诵读不懈”。

这些天的声色诱惑,越发使悉达多痛定思痛,誓要弃别妻儿,离开这座光怪陆离的象牙之塔。“烦恼无尽誓愿断”。即使他能用温柔的手擦掉妻子脸上的眼泪,然而却擦不掉他梦寐以求的觉海慈航。

耶输陀罗公主将无奈地看到,自己少女时代编织的美梦,如泡沫般地破碎了。

悉达多能够冲出这座筑造坚固的王宫围墙吗?希望与困难并存。这象牙塔里的香风,挽留不住他勃动的心;伊甸园里的美酒,也迷醉不了他的热血。他敏感的神经和慈善的心,时时刻刻渴望着回归于圆满清静的救世妙境,只待因缘成熟,他就可以跳出这个卑鄙败俗的囚牢,获得“水清澈池,鱼游其内;空阔透天,鸟翔其中”的胜境。

有一天,耶输陀罗公主启禀太子,她很想念她的父亲天臂城主善觉王,打算抱着儿子罗睺罗回去探望外公。悉达多欣然答应让他们母子高兴地前去。他还为妻子准备了一些珠宝黄金和绫罗绸缎,作为此次回娘家的礼品。翌日清晨,母子俩人同乘象车,启程上路了。

老优陀夷觊觎到这个机会,乐不可支,心里计谋着:瞧好吧,这一回我要叫你搂着美人睡觉!

果然,当晚悉达多睡到午夜时分,忽然一个一丝不挂的美人,忸怩作态地钻进了他的被窝。太子大吃一惊,连忙点灯,和衣而起,目视着那个腰肢裸露的美人,质问她为什么到这里来?

“太子,”美人吓得浑身打颤,怯声怯气地说,“不……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他……他吩咐我来的……”

“谁?……”

裸体美人面色如土,不敢启齿,伸手指指门外。

悉达多气冲冲地破门而出,但见那个优陀夷扒在窗棂底下。

“优陀夷,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悉达多怒喝一声。

“太子……我……我……是一番好意……”

“好意?”太子冷静下来,“你太无廉耻了,调唆别人淫荡,怎么能说是好意呢?”

优陀夷先是尴尬,继而脸上闪出笑容,拱了拱手,连声说:“太子,你干吗这么固执呢?臣下是这样想,太子身在尊贵的高位,平素声色不沾,这样活着还谈何人生的情趣呢?况且人生一世,与女性畅欢性爱,乃是世间的第一欢乐。人生几何,及时行乐,得享受且享受,莫辜负你暂短即逝的青春,也算没辛辛苦苦地来这世上走一遭啊!这女色之乐,别人都求之不得,而对太子来说却是唾手可得,太子你怎么拒而不纳呢?太子,臣下以为,你即使是神圣的天人,也理所应当地受用这份应得的果报啊!所以,臣命这个娇花般的美女与太子共度良宵,实在是出于好意!”

然后又旁证博引,说什么帝释天尚且私通女人,狂欢嫌夜短,享尽人间天上的欢乐;阿私陀所以长年苦行修道,不过是为了求得天女的爱情,虽然结果未能达到自己的愿望。此外,还有婆罗堕大仙、月天子、加宾阇等,他们都集聚修行的功德,宁可净身不保。也贪求女人的爱欲……

优陀夷自以为他这番论调,道尽世间人情之理。悉达多听了,本来明亮澄清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如锥,咄咄逼人,慨叹一声:“我懂了,优陀夷,你认为人生在世,对女人的爱欲是最大的乐趣。然而,你却没有看到,执迷不悟的人们正是由于过分的爱欲和贪欲,而遭致祸患灾殃和衰老病死。爱欲越深,苦难越重,因果相报,眼前比比皆是,难道你视而不见吗?……”

优陀夷先是恭听,继而强词道:“太子,照你这么说,泯灭爱欲,人群灭绝,这世界不就完了吗?”

悉达多循循善诱,笑出声来:“哈哈,优陀夷,请允许我打一个逆耳的比喻,在人生的征旅中,你这个老头子好像一匹不识路子的瞎驴盲马,一个劲地往欲念的山上爬,最后从山顶上摔下来,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死而不悟……”

“太子……你……”老头子沉不住气儿了,“你说得似乎太过分了。我怎么成了瞎驴盲马啦?……”

“不不,惟妙惟肖,恰如其人。只因为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悉达多要叫这条“瞎驴”的盲眸重见天日。他沉吟着开示说,爱欲固然是生的根本,同时也是死的祸源。人生三碰九磕,九曲十折,说到底是一场跌宕起伏的悲剧,所谓“生苦”。而爱欲并不是永恒的,它倏忽即逝,继之而来的就是青春的消逝,病苦死患,所谓“朝是红颜夕白发”。一个人忘记青春的倏然和人生的短暂,日夜沉迷在五欲的境界里,试问,这种庸夫,与无知的禽兽有什么不同呢?刚才所说的那些邪门歪道的仙人,正是不知道五欲的可恶,视牛粪为鲜花,丧失了健康的心灵,淹没在五欲的洪流中,最后亡身灭命……

悉达多的一席长谈,说得老谋臣羞愧得无地自容,抬不起头来。这时,不觉天色黎明,晓星隐没,王宫的轮廓已影影绰绰地显露在朝霞初照之中。夏宫中,又响起了悦耳的音乐。

然而,这动听的古乐声,在悉达多听来,既淡化不了俗情,也勘破不了生死,只能斧斫灵性和肉体,好像是一片凄凄切切的哭声。他感到心烦意乱,独自信步来到御花园里。今日和往常一样,他静下心来,端坐在一棵阎浮树下,生死起灭、无常转变的轮回,像海潮一样,在太子的心中旋流起伏……他想到,宇宙是永恒的,生命也是永恒的。如他的老师所说,前者是物质不灭,后者是精神不灭。所谓永恒,就是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生老病死,只是无极的生命运转中的暂时现象,而不生不灭才是人生的本体。死,也许并不意味着幻灭……似乎应该遗留下一个永在的灵魂。然而,死后灵魂到哪里去了?行善好施的人与作恶多端的人,是否都有同样的福德智慧?是否会出现一种善恶的因果?……

他独坐静思,疑团百结。他洞察人生的光芒,照向黑暗幽深、神秘莫测的内心世界。随着他缕缕思潮的起伏和不辍的探究,时而在内心的世界里别开洞天,心脑爽然;时而疑云骤起,迷惑不解。尽管他发心救世,但是一时还找不到拯救众生的灵丹妙药。他好像一个漫无目的地走在大漠上的旅者,一时间感到无处可去。

然而,他发心救世的夙愿,决不因此猝然打住。长此沉思,反而加强了他为摆脱物欲和追求人生终极而献身的气概,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他发现,为了达到这个远大的目标,他不仅需要永无休止的思索,而且更需要锲而不舍的学习,才能对人生的千古难题,这原本就没有答案的难题,得出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