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我终于可以下床了。
坐在“轮椅”上,闭上眼睛,细细的体会着那久违的阳光,只觉一股暖意一直流进了心里。
淡淡的芳草气息,夹杂着百花的香气,竟是任何一种香料都难以比拟的,我近乎贪婪的呼吸着,真想亲眼看看,这繁花盛开的御花园,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美景。
微风轻轻划过脸颊,我舒服的打了个哆嗦,一件披风盖在了身上,那芬芳中又多了一缕清香。
“采,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个轮椅,你做的真好。”我微笑道,没想我只是和他提过一次,他就真的做了出来。
“我知道你闷坏了,这下好了,只要想出来就让鸣儿推你。”他轻轻推着我,只觉阵阵清风,夹杂着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
我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抱着我荡秋千,阵阵的清风,轻抚着我的脸颊,那种感觉让我至今难忘,后来妈妈得了癌症去世了,我就再也没有荡过秋千。
“快啊,再快点。”我坐在轮椅上,兴高采烈的指挥者他加速,得意的像个将军。
“采,你说我要是瞎了,瘸了,还能嫁得出去吗?”
“你一直都有我啊。”
“南宫大人怎么在这呢,太后急着找您呢,您快些随奴婢去吧,否则奴婢又要挨骂了。”一个娇俏的女音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焦急。
“就说我有事,晚些时候再过去。”南宫采的口气十分的冷淡,还透着几分的烦躁。
“南宫大人,我要是这样去回太后的话,肯定会被打死的,大人您就随奴婢一起回去吧。”
听声音那宫女都快哭了,不禁有些心软,拉拉南宫采的衣袖道:“采,太后可能有急事,你现在是太仆寺卿,应该有很多事要忙的,快去吧,我也想回去了。”
我叫来了鸣儿,朝那白色的人影挥挥手,便示意鸣儿推我回去。
“小姐,您没听说过关于南宫大人的事吗?”鸣儿压低声音,一边推着我,一边对我咬耳朵。
想起那次宫宴上,他看我的眼神,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心中有些矛盾,既想知道,但又隐隐觉得一丝的不安。
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什么事啊?”
过了一会儿,估计是看到四下无人,她凑近我耳边道:“奴婢听太后宫的人说,太后对南宫大人颇为照顾,虽然南宫家是贵族,但南宫家人从不出仕,而南宫大人一来就被封为太仆寺卿,正三品啊,而且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这我倒是知道的,南宫世家自太宗以来,便立下世代永不出仕的家规,可是采却当上了太仆寺卿,南宫家主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会允许吗?
“我还听说啊。”鸣儿将尾音拉的很长,神秘兮兮的,我好奇的竖起耳朵,等着她的下文。
“我还听说太后曾经留南宫大人过夜。”
只觉大脑中嗡嗡作响,半天缓不过神来。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小姐您还别不信,太后宫的孙嬷嬷是我姑姑,我就是听她说的。”鸣儿在一边叽叽喳喳个不停,而我的头嗡嗡的什么听不进去,南宫采和太后,这也太让人震惊了。
恍恍惚惚的不知是到了哪里,鸣儿聒噪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奴婢给谢兰世子妃请安。”
“快起来吧。”萧雨凰娇柔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威慑力,颇有皇妃的风范。
接着一股浓郁的茉莉香刺激着我的神经,不禁打了个喷嚏。看来她还是喜欢茉莉。
“姐姐不要紧吧,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吹了风,所以受了凉了。”她关心的询问着我这个病人,这好妹妹做的倒是蛮像的。
我刚想说没事,她语气突的拔高,厉声道:“你这个贱丫头,不知道我姐姐身体弱,还让她吹风,你真是该死,看来你是皮痒了,来人将她带下去……”
“小姐,救我啊!”鸣儿呼喊声越来越远,不由心急的厉害。
“妹妹费心了,刚才是我自己要出去的,不关她的事。”看来她来这里,是想给我个下马威的。
于是沉声道:“再说,她是南宫大人分给我的丫鬟,就是要处置,也该由南宫大人做主不是?就连我说的也不算呢!”
“姐姐说的也是,妹妹见姐姐受苦,才会一时情急,还望姐姐莫要怪罪才是。”听着她那矫揉造作的声音,不禁一阵恶心。
“姐姐马上就是项王妃了,妹妹在这恭喜姐姐了,只是这项王竟然刺杀西绝大皇子,这事还真是棘手呢。”
“是啊,这人最是复杂的很,就像妹妹如今竟是世子妃了,让我这个姐姐还真是着实吃了一惊呢。”
“难道姐姐以为,这全天下的男人都该是你一个人的吗?小时候有大哥护着你,后来竟然连南宫采也爱你,你离家出走,爹不但不怪罪你,还派人四处寻你,现在连夜明君也向着你,呵呵,萧揽月,你可真有本事啊,能让这么多男人围着你打转。”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腿,轻轻的来回抚着,猛地一阵尖锐的疼,直钻心底,只觉好不容易长上的骨头,又再次裂开了。
紧紧的咬住牙关,乎疼声被生生的止住了,我不要让她看到我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不哭,不叫了,当时在大殿上你不是哭的很惨吗?难道是因为南宫采不在,觉得哭了也没人心疼吧。”说着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当时真该杀了你的,你说如果你死了,采他会不会喜欢我?”
她的手轻抚着我的脖子,声音轻柔的好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原来当时在大殿上,将我推倒的人就是她。
“你不是已经嫁人了,你现在是世子妃了,你该高兴不是?”
“住口。”她大声喝道,一把握紧我的脖颈,顿觉胸口一阵憋闷,却不敢挣扎,心知她的个性,要是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你以为我想当这个世子妃吗?我爱的从来都只有采一人,可是他为什么不爱我,却偏偏喜欢你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疯狂。
“我哪里点比不上你,他为什么会喜欢你,而不喜欢我,你说啊。”她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拼命的摇晃着我,只觉脑袋昏沉沉的,肺中火烧一般的难受。
“他为了你,打破了南宫家的家规,现在为了给你拿解药,竟然要听命于太后,哄那个老女人高兴,被人骂做男宠,他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么多,你真该死。”
听她的一番话,心中酸涩难当,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我,这样不值得的。或许萧雨凰说得对,我死了或许这一切就能结束了。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任何的挣扎。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脖颈上的手瞬间抽离,我缓过一口气,接着是一阵猛咳,只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姐姐,你没事吧,可不要吓我啊。”萧雨凰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关心的问着。
我愤恨的用力甩开她的手,用力的揉了揉昏花的双眼,却发现我好像能看见了,只是还不太清楚。
“萧姑娘没事吧。”清丽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关切。
我抬头努力的分辨着眼前的身影,淡紫的长裙,五彩凤攒,清丽的脸庞,原来是贵妃。
“没事,只是外面有些冷,可能是受了风寒了。”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本就还病着,原就不该出来受风的。”她替我整整凌乱的衣衫,刚才一番挣扎,衣服都散开了。
“我送你回去吧。”说罢,便推着我朝玉兰宫走去。始终没有正眼看过萧雨凰一眼。她刚才都看到了吗?
皇宫真的好大,好气派,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但此时却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
“你的眼睛能看到了吗?”身后之人轻声问道。
“是啊。”我淡淡的接道。
“我很喜欢你,以后我能来玉兰宫坐坐吗?”
“当然可以。”恐怕我要在宫里呆上一段时间了,因为我的腿骨又裂开了。
其实我也很喜欢她,喜欢她那份清雅,竟有些像夜明重华。
我坐在轮椅上,翻着采送来的书,百无聊赖的看着,不禁打个哈气,这些书都写的一板一眼的,死板的很,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揉揉眼睛,现在差不多恢复了。
“小姐,贵妃娘娘来看您了。”鸣儿欣喜的跑进来,身后跟着贵妃和她的贴身丫鬟绿意。
“萧姑娘,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她微笑的上前,将我打量了一遍,接着道:“气色倒是好多了,昨日南疆进贡了三盒补药,太后,皇后和我各一盒,你看我身体这么好,哪里用的着吃什么补药,所以就给你拿来了。”说着绿意捧上来一个金色的锦盒,贵妃接过打开,里面躺着十二粒黑褐色的小丸。
“这么贵重的东西,揽月实在不能收,贵妃娘娘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推拒着,真的不知该以什么理由收下。
“不,你一定要收,吃了这个你会好的更快的。”贵妃将锦盒递给了鸣儿,吩咐鸣儿收好,然后收了笑容道:“西绝派使臣前来,让皇上将项王交出去,否则两国就要兵戎相见,项王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语毕,她细细的看着我,似乎想看我是什么反应。
我淡淡一笑道:“我本就不想嫁给他,这下不是好事?”
她也笑道:“是啊,这确实是件好事。”
心中暗忖了一下,试探道:“那日娘娘在莲花中的一舞,真是倾国倾城啊。”
她闻言一怔,随即面上一冷,仔细瞧了我两眼道:“我说觉得你这般面熟,原来竟是那次见过的。”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娘娘小心,这宫里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您这样的人是不适合的。”虽然不知道她入宫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但她这样的一个弱女子,真的很危险。妈妈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谁是应该对你好的,别人对你好,你就要加倍的回报,受人点滴之恩,定要涌泉相报。
她如水的眸子望着我,眼圈红了。她执起我的手,伤感道:“以后就叫我一声姐姐吧,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外公把我养大的,他只把我当成一生莫大的耻辱,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在他眼里,我和弟弟从来都只是个工具,一个帮他达到目的的工具。”她眼中闪过一丝惆怅,轻轻叹了口气。
“我终于可以理解,母亲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了。”她伸手抚上了小腹,脸上写满了幸福和满足。
“你?”我吃惊的看着她,难道她爱上了皇上吗?不禁想到色戒里的王佳芝,最后爱上了易先生,这样的结局,注定是不会完美的。
“他爱我,从他那里,我才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被爱,被关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阳光般温暖,又像是微风般和煦。”她轻轻地走动着,清丽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采,眼帘微合,似乎正在回忆着。
我坐在那里看着她,心中暗暗为他们祈祷着,希望上天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