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睁开眼帘,看到那白皙的手上拿着只瓷碗,碗中黑乎乎的药汁轻微摇晃着。赶紧将眼睛闭上,一想到那苦涩的味道,就不由一阵恶心。
感觉他坐在了身边,嗅着那淡雅的清香,心下竟莫名的有些慌乱,悄悄将手握成了拳。
只觉一只手轻轻顺着被我揉乱的长发,头皮痒痒的。我忍住想笑的冲动,静静地躺在那里装睡。
“我该怎么办?”他自言自语的轻声喃喃,手指抚上了我的脸颊,若有若无的划过我的唇瓣,心不由一阵狂跳,身体也跟着轻微颤动。
“大夫说你今天可以下床了,可是你现在都还没醒,看来身子还是很虚,我得让夜青多加两剂汤药了。”说着竟起身欲离去。
我心下一急,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兴奋道:“师父,我今天可以下床了?”
他回身看着我,如水的眼眸中满是笑意:“是啊,今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不过这药还是得喝的。”
没想我又上当了,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低下眉毛嘟起嘴巴,万分委屈的看着他道:“既然都好了,还吃药干什么,能不能不吃了?”说着还吸了两下鼻子,如果再来点眼泪,估计效果更好。
他在床边坐下,吹了吹汤药,轻轻要了一勺,喂了过来。
我向后退了退,哀怨的抬头看了看他,只见那白皙的脸庞不知何时消减了许多,下巴变得尖削,整个人透着疲惫。不禁一阵心疼,张开嘴喝下了那勺药,接着又有一勺递了过来。
我伸手抢下他手中的药碗,长痛不如短痛,深吸一口气将那黑黑的药汁饮个干净。
“慢点,小心呛着。”他轻声提醒我。
呛着到没有,只是不小心漏到身上了,我尴尬的拿袖子抹去嘴角残余的药汁,低头一看,胸前的衣襟上竟湿了一大片,而且黑黑的,散着股药味。
只觉脸上一阵火烧,赶紧拿袖子胡乱抹了抹,却弄湿了更多地方。
一只锦帕递了过来,他绝美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红晕,像是三月的桃花,白中带粉。竟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见我傻愣的瞧他,脸上的红晕更浓,魅惑的双眼斜挑了我一眼,竟噙着丝笑意道:“揽月怎么这般不小心,还不快将衣衫退下,我叫刘妈洗过再送来。”
说着就作势来解我的衣服,我下意识的后退,慌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我躲在杯子里,将衣服退了递给他,却还是露出了一截白皙的玉臂。他接下衣物,笑得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优雅的起身离去。
突然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好像又上当了,把衣服给了他,现在身上只穿了件肚兜,这还怎么出去啊。
看着屋内无人,估计他刚出去也不会回来,于是缓缓坐起了身子,其实腿早就好了,不知为何他一直不许我下床走动,难道是怕我走路不稳,碰坏了他的东西?
由于长时间没有运动过了,双腿有些疲软,我扶着床边站了起来,不由心中一片欢喜。稍稍走了两步,觉得还成,就松了手,一步步小心的向衣柜走去,
就在快走到衣柜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我惊恐的看着那门外的夜明重华,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他震惊的看着我,脸色瞬间变白,眸光暗了又暗。
我低头审视自己,身上的肚兜系的好好的,暗暗松了一口气,以前经常穿着低领的吊带满大街到处跑,细细想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于是继续朝衣柜走去。
手刚碰到衣柜,就被一只手臂拦腰抱了起来,猛的一个转身,将我丢回了床上。
“你就不能轻点吗?”我揉着摔疼的屁屁,怒瞪了他一眼。谁知他脸色更白了,面上的表情退的干净,一般这样就代表他生气了。我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话。
“以后不许不穿衣服到处跑。”他的声音压的很低,眼神幽暗,带着丝薄怒。
不穿衣服?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肚兜,这能叫没穿衣服吗?还有到处跑?我明明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也叫到处?
我愤愤的抬头回望他,真不知道,一向清淡雅致的他,也有这般不讲理的时候。
“我明明穿的有衣服啊,而且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怎么能叫到处跑呢?”
闻言,他脸色又白上几分,几步走上前来,将手中的衣服扔了过来,转身道:“快穿上,以后不许这样了。”
“哦。”他今天怎么这么激动啊,被看的人好像是我,怎么感觉倒像是我看了他似的。
这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好久没有煮过茶了,动作都有些生疏。嗅着那淡淡的茶香,一丝笑意在心中蔓延,他一定会喜欢的。
捧着托盘一路来到楼上,却不见他的身影。忽闻一阵清越的琴声传了过来,不由心下一惊,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手上,顿时红了一片。
我也顾不上擦拭,将茶壶放在地上就飞奔着离去了。只因那首曲子,正是长相守。那哀怨凄婉的曲调,如泣如诉,竟像一只手,牵引着我朝声源而去。
穿过层层的竹林,远处的凉亭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背对着我抚琴,旁边一架青色的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
突然想起来了,每次美人师父弹这首曲子时,都会点上这种香,当时他说这叫招魂香,这香会牵引着你思念的人,将他带到你的身边。
“师父?”我压下心中的困惑,小声的询问着。
那人并未回答,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缓缓回身,绝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夜明重华,他怎么也会弹这首曲子,之前是那个刀疤男子,现在是他,怎么有这么多人都知道这首曲子。
他幽幽的看着我,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满的全是哀伤。他凝视了我很久,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轻抚着那架古琴,幽幽道:“你想见殷墨白吗?”
“什么?殷墨白,好像听说过。”殷墨白这个名字好熟悉,但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殷墨白就是天音圣手,就是你的师父。”他口气淡淡的。
心下一顿,不由吃惊道:“什么?你知道他在哪,还有你怎么会弹这首长相守的?”
他深深的看了我半响,轻声道:“这首曲子是我娘生前常弹的,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下了。”
他站起身来,轻抚琴弦道:“还记得这把琴吗?你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流华。”
我不由瞪大眼睛看着那把琴,再看看眼前超凡脱俗的他,震惊道:“难道你就是?”
他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那个人,你知道吗,当时你竟然一口说出了它叫流华,还会弹长相守,我当时就怀疑你了,怀疑会不会是她?”
“她?”
“她是我姐姐,同母异父的姐姐。”他轻叹一声,继续道:“我的母亲和你师父殷墨白的女儿,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因为她已经进了宫。”
想起贵妃曾经说过的话,下意识的开口道:“难道会是贵妃?”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点头道:“不错,外公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我竟然不知道,那个天天守着我,照顾我的女子竟是我的姐姐。”他语气带着丝伤感。
“直到她进了宫,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我的姐姐,我曾经很恨她,如果没有她,没有殷墨白,我们家该是怎样一个温馨的家啊。”
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恨声道:“如果没有他,我娘就不会天天跑去和他们见面,后来被父王发现,接着我们整个家都就再也不像个家了,父王开始频频出征,不再回家,立下了显赫的战功,不想却遭奸人妒忌,他们向皇帝进了谗言,皇帝竟不分青红皂白的消了我父亲的兵权,那一夜,他们血洗了整个夜明家,娘将我藏在一口井里,亲耳听着自己的亲人惨叫着死去,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那黑亮的眸子中波涛汹涌,浓烈的怒火不停的翻滚着,眉头越蹙越紧,手也紧紧地握成拳。
“后来我逃了,从亲人们的尸体上爬了出去,那三年我流落街头,吃不饱,穿不暖,有好几次都差点死了,当时我就告诉自己,夜明重华你不能死,你还有仇没有报,你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他的话很冷很冷,我不禁打着寒战,没想到如谪仙般出尘的他,也会有这样的过去。
“后来外公找到了我,传授我毕生武艺,我日夜苦练,就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可是……”他突地变得有些哀伤,望着遥远的天际,幽幽道:“可是我娘却不见了,我要将她带回来,然后将她和父王葬在一起。”
“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天山之巅,殷墨白将她带到了天山之巅的云王墓。”
他指着那天地相接的地方,凝视了许久,衣带随风飘摇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凌云而去,他看向我,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和我一起去天山吧。”他带着希翼,轻声道。
我走上前去,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腰身,这样的他让我觉得不安,仿佛下一刻就会离我而去,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紧紧的抱住我,良久,轻声道:“知道吗,我差一点就亲手杀了你,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这种牵绊的感觉让我觉得害怕,以为只要你死了,就再也不会有牵绊了,可是我错了,看着你痛苦的挣扎,我竟然也跟着痛苦。等我报了仇,就带你离开,我们去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我抱紧身前的人,那一刻只觉世界是那么的美好,仿佛等了一千年,上天让我再次遇到了他。我哭了,肩膀不停的颤抖着,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占的满满,不留一丝的缝隙。
他轻轻的吻去了我的泪水,一点一点的,原来这就是爱的感觉,它是这么的美,美的我的心都碎了。
“第一次遇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他的声音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