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月上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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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我下意识握紧了重华的手,手心全都是汗。

重华面上的表情瞬间退的干净,紧盯着缓步走来的黑衣人,拉着我一起跪下:“外公,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重华的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几分祈求。

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我们的眼前,我的心跳的飞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还记得上一次他那一掌,就打断了我两根肋骨,从此我就对他产生了很深的恐惧感。我的手不自觉的发着抖,被重华紧紧地攥住。

“重华,你知道我对你的期望有多大,我细心的栽培你,教导你,这么多年来你从未让我失望过,可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透着冰冷的寒意,他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递了过来,森冷的寒光灼痛了我的眼:“重华,女人从来都是祸水,她们永远都是男人成就大业的绊脚石,我亲爱的外孙,握住这把匕首,将它送进这个女人的胸膛。”

我的身体仿佛瞬间堕入了冰窖,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我紧紧地盯着那枚匕首,心中竟害怕重华真的伸手去接。

“外公,我做不到,她是我的妻子,腹中还有我的骨肉,我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但我不能没有她,外公求您成全。”重华的话语仿佛山涧的溪水,涓涓的流进了我的心房,流过我的四肢百骸。

我看着身边的他,没有锦缎华服,没有金冠玉带,布衣木簪依旧掩不去他的绝代芳华,他跪在地上,抬头直直的望着上方的人,幽深的眸子中没有惧怕,没有畏缩,有的只是不顾一切的坚定。

黑衣人金色的面具在朝阳的映衬下,闪着夺目的光芒,那漆黑的眸子却如寒潭般冰冷而深邃,我第一次发现,那双眼睛竟和重华的是一摸一样的。

他突然将目光移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将手中的匕首指向我的腹部,出口的语气有几分激动:“她是个朝秦暮楚的贱人,你能确定她腹中的孩子一定是你的吗?”

重华一个翻身挡在了我的身前,面上紧张的绷了起来,惊恐道:“外公,我相信她,我相信这个孩子一定是我的。”

黑衣人紧紧地盯着重华的眼,突然给了重华一个响亮的耳光,我甚至没有看到他是怎样出手的。

重华身体猛的一震,一丝鲜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可他仍旧坚定的仰视着眼前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道:“如果连自己爱人都不相信,那将会永远的活在冰冷黑暗当中,恕重华无法做到外公那样的冰冷决绝。”

黑衣人眼睛瞬间瞪大,翻涌起愤怒的火焰,接着又是一个巴掌,又快又狠。

“重华,你真的令我很失望,曾经那个满腹豪情的少年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要傲视天下吗?可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你的梦想,女人孩子只会成为我们的负担,而成就大业的男人不需要负担。”黑衣人恶狠狠地说着,目光从重华身上移到了我的身上,瞬间变的犀利,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一般。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杀了她,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夜明王爷,还是我的天下楼的少主,否则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黑衣人狠狠地将匕首仍在了地上,愤然的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只觉腰上一紧,身体被带了起来,重华射出一连串的飞镖,倒下了一排黑衣人。

他将我护在身后,一个枞跃冲出了包围圈,带着我施展轻功离开。突然重华身体猛的一震,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后身体就不由自主的下落,就在快要接住地面的一瞬间,重华翻身在我下方,眸光暗淡,却透着无尽的柔情。我们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重华的头撞在地上的碎石上,顿时血流如注,将那苍白的石块染成了红色。

他暗淡的眸光瞬间变的空洞,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一般,可是他依旧不肯将它闭上,而是直直的看着我。

我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瞬间忘记了呼吸,看着毫无生气的重华,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瞬间将我淹没了。我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的颤抖着,颤颤巍巍的想替他抹去唇边的血迹,可是却越流越多。

“重华,相公……”我的声音颤抖着,想要将他唤醒,可是他依旧躺在那里看着我,一动不动。

那个会对我笑,会保护我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动也不动了。我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切成一片一片,支离破碎,千疮百孔。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重华,那还有什么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重华曾经说过,我就是他的阳光,温暖了寒冷的他,可是他亦是我的阳光啊,没有了阳光的温暖,我的世界将是寒冷又漆黑的一片。

我想我是疯了,明知不可能,但还是以最最卑微的方式,跪倒在黑衣人的面前,拉着他的衣角,呜咽的恳求着他,恳求他能救重华一命。

黑衣人揪着我的后领将我提了起来,而我只是痴痴地望着地上的重华,忘记了恐惧。

他目光恶毒的定在我的脸上,像是要将它穿个窟窿:“一个只有七分姿色的女人,竟能让一个报复满怀的男人为了你放下一切,舍生忘死,那同样也可以让他为了你疯狂。”

他冰冷的眸子中竟闪过一丝阴邪的光芒,带着几分奸诈,几分算计,仿佛一个精明的商人在为眼前的商品股价。

“孔颜,念在你将重华带回来,洛寒烟沉海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她就是这天下的第一美人,洛寒烟。”

“谢楼主不杀之恩,属下定不负楼主重望。”孔嬷嬷从人群中走上前来,恭敬地跪地,头都不敢多抬。

黑衣人的话让我震惊的无法动弹,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孔嬷嬷,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本就是一伙的,而我们竟傻傻的选择了自投罗网。那个洛寒烟想必是他们打算安插在宫里的一颗棋子,而洛寒烟宁愿选择沉海自尽,也不远过这种受人摆布的生活,没有爱人,没人亲人,有的只是宫廷里的相互算计,厮杀,你死我活的争斗,为的只是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

我拼命的摇着头,我不要做洛寒烟,我不要离开我的重华。

“不,我不是洛寒烟,我要和重华在一起。”

“重华是我最疼爱的外孙,我怎么会让他死,他要好好地活着,将来继承天下楼,继承我的千秋大业。”他又将目光移向我的腹部,眼中闪过一丝阴险:“我要你将重华的孩子生在夏国的皇宫里,我要他妒忌的发狂,我要他们表兄弟自相残杀。”

他的话恶毒的让我感到深深地恐惧,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毒的人,他害死了自己的外孙女,现在连这唯一的亲人他也不肯放过,让他尝受这骨肉分离的痛苦,难道他就没有一丝的良心吗?

“不,我不会这样做的。”

“你会的,你不是求我救救重华吗?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孔颜会看着你,如果你不乖乖的听话,我随时都可以要了你们的命,你是想大家都活着呢,还是一起去死呢?”他深邃的目光鄙视着我,带着深深地压迫感。

我怯懦的低下了头,如果不答应他,今日就是我们的死期,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重华,我相信他若是达不到目的,就一定会杀了我们,决不会有一丝的心慈手软。但如果我答应了代替洛寒烟进宫,那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重华他会原谅我吗?

他将我一把甩开,缓步走向重华,手中的匕首贴上了重华没有血色的颈上,目光却牢牢地锁在我的身上:“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你们便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还有你腹中的孩子。”

孩子……我悄悄地的抚上了小腹,是啊,还有我们可怜的孩子,他还未曾看过这个世界呢。

我无力的垂坐在地上,泪水不停的滑落,我近乎绝望的点着头,活着就好,只要我们都还能活着,就会有团圆的那一天的。

黑衣人眼中全是得意的笑:“今后,你就是洛寒烟,洛寒烟就是你,你腹中的孩子,将是夏国未来的储君。”

孔嬷嬷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恭敬道:“姑娘,请上轿。”

我看着那近在眼前,华丽的凤娇,一时竟觉得是那样的讽刺,就在刚才,我们还紧紧地靠在一起,看着海上日出,设想着我们美好的未来,可是现在我竟变成了洛寒烟,一个未来了皇妃。

我看着地上的重华,坚定的看着黑衣人,沉声道:“不,我要守在重华身边,看着他安然无恙我才走。”

他眸光暗了暗,瞬间陇上了层寒霜,逼近我道:“你是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请求,拿我身为洛寒烟,这个未来皇妃的身份,请求您让我守在他的身边,因为这是最后一晚。”

他看了许久,目光渐渐变得迷离,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第一次,我从他阴暗深邃的目光中看到了伤痛。

他什么也没有说,弯身将重华抱了起来,一缕银白色的长发从那宽大的斗篷中落下来,被冰冷的海风吹散了。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泄了一地的银辉,笼罩在重华苍白的脸上,此时的他像个睡着的孩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高高的鼻梁仿佛精细雕琢的白玉,俊秀的柳眉,竟比女子的都要秀气好看,还有那微薄的唇,此次显得有些苍白,晶莹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我痴痴地望着他,想将他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中,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可以悄悄地拿出来看。

我退去鞋子,轻轻的躺在了重华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劲窝,享受着那最后的宁静。

“重华,或许明天你一醒来,就发现我已不在你的身边,但你要记住,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以后是谁躺在我的身边,但我的心中永远只有你,我只求我们都能活着,只有活着,我们就有再次团聚的时刻,我会为了你,为了孩子努力的活下去的,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你只要看着我的眼睛,相信我是爱你的就够了……”

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心中一片酸楚,泪水哽住了喉,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无尽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的胸膛上。

“重华,让我在为你弹奏一曲长相守吧,我们的缘分源于这首曲子,今后每当你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那就是你的月儿在思念你了。”

我赤着脚走到了琴边,目光却舍不得离开他半分,看着眼前熟悉的瑶琴,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此琴暂还无名,姑娘高见,觉得该取何名为好?”

“不如就叫流华可好?”

流华,留华,可是明日我们就将分离,长相守啊长相守,为什么我们终究无法相守。

那哀怨凄美的旋律,仿佛诉说着我满腹的愁思,现在的我终于可以体会到美人师父当时的心情,如泣如诉的乐曲,诉说着对爱人浓浓的依恋和不舍。

重华,为什么我们明明相爱却无法长相守,上天为什么要一次再一次的捉弄我们,苍天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了,你要这样狠心的一次次将我们拆散。

晨曦划破那黑暗的天际,缓缓地照亮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我坐在昏黄的铜镜前,怔然的望着镜中的自己,高束的飞凤髻,攒着一只金色的凤攒,展翅欲飞的凤凰口中涎着一串豆大的珍珠,紫色锦缎长裙,外罩金色团凤披帛,脚下是一双金丝线的宫鞋。

这身高贵的装束,使得我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可是却难掩我的眉宇间的哀伤,我不禁苦笑,看来这高贵的打扮也无法摆脱我的苦命相。

“恭请洛美人上轿。”门外响起一声尖细的喝声,孔嬷嬷扶着我穿过跪拜的人群,坐上了那装饰华丽的凤撵。

前后皆是长长的队伍开道,街道两旁簇拥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都争着想要一睹这第一美人的丰采。

可是我的心却是灰暗的一片,周围的喜庆丝毫感动不了我。

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白玉簪,轻轻合上了眼帘,压下再次翻涌的泪潮,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此时的我再也无法退缩了。

“月儿……”突然传来一个喊声,那熟悉的声音,让我的心瞬间缩成一团。

“什么人,竟敢阻拦娘娘的銮驾,快把他拿下。”接着一阵兵器相机的声音,大家呼喊着四处奔逃,一时竟乱成了一团。

我竟像是一只缩头乌龟一样,将自己缩在骄里,我害怕面对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月儿,真的是你。”较联被人掀了起来,看着眼前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心纠疼的厉害,他的伤口一定还很疼吧,真想冲过去抱住他,可是我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朝我伸出修长的手臂,没有血色的唇边展开一个温柔的笑,漆黑的眸子中满满的全是柔情:“月儿,和我回家吧。”

回家……到底何处才是我们的家啊?

真的很想握着他伸过来的手,和他一起离开,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啊,我要他活着,我要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不……”我拼命的挤出一个字,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坚硬的簪子扎进了我的手心,可是我却丝毫感不到一丝丝的痛楚,因为我的心更疼。

“月儿,别闹了,咱们回家吧。”重华的声音轻颤着,溢着深深地恐惧和不安,他看着我,带着惶恐和不安。

喉中全是苦涩的味道,我拼命的摇着头,害怕出口的会是哭泣。

手被捉住了,他将我的手紧紧地攥在手中,我们紧握的手间全是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也许是我们的。

“月儿,跟我走。”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味道,眼中闪烁着不顾一切的光芒,一把将我拉下了轿子。

他拉着我扫开不停攻上来的官兵,几乎每个人都是一招毙命,我从没见过出手如此狠辣的他,他背后的伤口裂开了,染红了雪白的衣衫,可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还是拼命的杀着如潮水般涌上来的官兵。

我看着眼前的他,泪水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任他牵着我一步步向前走着。

突然孔嬷嬷出现在眼前,她并没有出手,而是跪在了我们的面前,她冷冷的看着我:“请娘娘回轿。”带着几分压迫直直的望着我,似乎在告诫我,我们的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酸涩的眼泪都流进了我的心田,我将手用力的从他的手中挣了出来。

“重华,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吧。”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你是在骗我对不对。”重华猛地回头,眼中全是不可置信,他伸手扣住我的肩,近乎疯狂的摇晃着我:“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替洛寒烟进宫,是外公逼你的对不对,你说啊。”

“不,不是,是我自己请求的,那种居无定所的苦日子我受够了,我要进宫,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才能让我做皇后,我要母仪天下。”我直直的回视着他,努力压下心中的酸疼,将泪水生生的咽进喉中。

不,这都不是真的,富贵荣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从不是我看中的,我想要的只是我们能够长相厮守,哪怕日子再艰苦,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重华,看着我的眼睛,不要相信我的话,

重华眼中的光彩瞬间退的干净,痛苦慢慢地蔓延开来。寒风吹乱了他的发,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他痛楚的眸子紧紧地绞着我的,抖着声音问道:“那我们的孩子呢?”

玉簪深深地扎进了手心,心痛的无以复加,我狠狠地咬着唇瓣道:“打掉了。”

重华面上瞬间一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在了我的脸上,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啃咬着我的心房,渗入了我的骨。

重华,不要怪我的狠心,我们孩子好好地,我会将生下来的。你快走啊,快离开啊,真的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一下子冲过去将他抱住。

我狠狠地转身朝轿子走去,泪水在瞬间如潮水一般一涌而出。重华,对不起,不要相信我的话,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请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我透过轻纱看着立在人群中的重华,雪白的衣衫被染成了红色,黑亮的长发散在肩上,美丽的眸子暗淡无光,整个人就像一株迎风的蒲苇,萧索苍凉,仿佛没有了生气。依旧久久地望着我,眼中全是痛苦,最后化作了深深地恨意。

我没有勇气在看下去了,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往昔的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中交织着,真的很想这一切不过一场梦,一觉醒来,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江南小镇,我们只不过是一对最最平常的夫妻。

每日为生活而忙碌,却有着简单的幸福。

紧紧地相依在一起,看着海上的日出,让他背着我,爬到天山之巅看落日。

在那参天的竹林下,给我们的孩子讲我们的故事。然后再讲给我们的孙子,曾孙子,直到我们再也讲不出话来。

七夕的那个夜晚,我们没有高堂,没有宾客,有的只是一轮明月。

他看着我道:“月儿,如今我夜明重华什么也没有了,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重华,今日就让明月为我作证,我萧揽月一生都是夜明重华的妻子,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不,不只这一生,你永生永世都是我的妻子。”

“对,不只这一生,我要永生永世和你在一起,为你生儿育女,与你相伴到老。”

重华萧瑟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我再次合起了眼帘,重华,请你原谅我,因为我爱你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