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面看着默默坐在一边的重华,心酸的说道:“果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月儿,恭喜师父。”
闻言,重华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微微抬起眼帘,凄美的桃花眼中,仿佛一泽幽潭,深邃而黯淡,荡不起一丝的涟漪。可是那形状美好的唇边,依旧挂着抹浅淡的笑,他笑得很美,却韵着一缕淡淡的哀伤,仿佛那不是笑,而是无声的哀叹。
他望着我的眼眸黯淡无光,仅匆匆一眼,便视线再次从我身上移开,眼中荡出一缕痛楚,看着我身边的女子,低声说道:“能娶到像丽华这样贤惠美丽的妻子,是我重华一生最大的幸事,所以重华今日特意带丽华前来谢恩。”
说着他缓缓的站起身,向我们走来,而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龙丽华的身上。
他轻轻地执起龙丽华的纤纤玉手,紧紧地握在宽大的手心,双双跪了下来。
“谢皇上将这么好的女子许配与我,今日我们是特意前来谢媒的。”
我的身体发出一阵不由自主的轻颤,伸手扶着身边的椅背,才勉强站住。我看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手,心仿佛生生被人撕裂了。
“朕也只是成人之美,看着你们夫妻恩爱,朕也为你们高兴,那朕就预祝你们早得贵子了。”夏侯长风深邃的黑眸一直定在我的身上,像是想将我看穿。
重华附在身边女子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女子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了两抹红霞,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偷偷的抬头看着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又快快的低下头,连纤细的颈上都红成一片。
我看着身边柔情蜜意的两个人,只觉胸口憋闷的厉害,一丝苦涩慢慢地在喉间晕开,眼睛酸涩,仿佛泪水随时都会夺眶而出。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楠木的椅背之中,留下道道划痕。
夏侯长风从张来手中接过一支锦盒,轻轻地打开,里面竟是一对玉璧,血红的颜色,雕刻着龙凤呈祥。
“这是朕送给重华和王妃的贺礼,这玉璧本就是一对,传说在夏国开国初年,在齐国一个诸侯王和王妃身上发现的,当时他们是结双自刎而死,他们的血将这对玉璧染成了红色,后来便一直被收在宝库之中,今日朕将这对玉璧送给重华和王妃,希望你们能够相爱到白头。”
龙丽华美丽的眼中闪烁着盈盈的泪光,重华伸手接过那支锦盒,眼帘轻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血色的玉璧,盈白的指尖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
龙丽华将白皙的脸颊轻轻地靠在重华的肩上,一滴晶莹的泪水划过娇美的脸庞,忧伤的说道:“没想到这玉璧的背后还有一段如此凄美的故事,丽华很喜欢这对玉璧,我们要将它传给子孙,把这个美丽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重华伸手环住了她瘦弱的肩,轻声说道:“好,传给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他们的孩子,他们的……重华,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轻轻地抚上了自己微隆的小腹,我可怜的孩子啊,是妈妈对不起你,你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了。
我痛苦的忘记了呼吸,脑海中一片灰蒙蒙的,泪水瞬间朦胧了我的双眼,重华轻轻地环着身边的女子,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手中血红色的玉璧映着主人浅笑的脸庞。
身体再也无力支撑心的重量,我滑坐在地上,而我的眼睛却执着的望着重华,那个生生将我的心撕裂的男人,可是我还是这么的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就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朦胧间,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深深地痛楚。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莲花形的宫灯发出朦胧的光晕,夏侯长风正伏在宽大的桌案边,面前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昏黄的烛光映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庞,眼窝深陷,青色的胡渣已经已经冒出头来。
自从得知我怀孕了,他便将这张案桌搬了过来,把怡和宫变成了他的御书房。
他正在奋笔疾书,英挺的剑眉越皱越紧,最后他放在手中的笔,轻轻打了个哈气,随后抬头向我看来。见我醒了,他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猛地站起身朝我走在。
“爱妃什么时候醒的?医正还侯在门外,要是有哪里不舒服,朕就召他进来。”说着他在床边坐下,为我理了理被我揉乱了的衣衫,一手顺着我的发,一手将我搂在怀里,轻叹道:“爱妃今日晕倒时,朕吓坏了,医正说是心有郁结所致,能告诉朕,爱妃放不下的究竟是什么吗?”
夏侯长风的话别有深意,但我只是能避则避。
我瞟了一眼那厚重的奏折,幽幽的说道:“皇上近日总是忙到很晚,臣妾只是替皇上忧心,担心皇上的龙体吃不消。”我抬头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起疑,于是双手攀上了他宽大的肩头,娇声说道:“不知道最近朝中有什么烦心事,不知臣妾能否为皇上分忧。”
夏侯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黑眸紧紧地迫视着我。而我只能扬起脸与他对视,纤细的手指轻抚着他眼下的青色,调侃道:“否则那些忠君爱国的大臣们,还以为是臣妾不懂得体谅皇上,把皇上累成这副样子的呢。”
他扬了扬眉毛,大手轻轻捏了捏我小巧的胸部,邪笑道:“就凭你,也想把朕榨干?也不知道整日哭着喊停的是谁?”
我故作生气的一把将他推开,怒道:“那你去找你的那些美人去,没想皇上还是把我当外人。”
夏侯长风轻叹一声,再次将我拉近怀中,轻声哄道:“今日朝中确实有些烦心事,自朕登基以来,频繁的铲除异己,现在朝中人才凋零,丞相老迈,年轻的世家子弟又大多不成气候,所以现在连个为朕分忧的人都没有。”
我不由心中大喜,这可是个栽培自己势力的绝佳机会,于是小心的建议道:“臣妾倒有个注意,不知可行不可行。”
他一愣,随后饶有兴味的看着我,戏谑的说道:“哦?爱妃这小脑袋里又有什么注意了,说来听听。”
我微微坐直了身子,敛了笑,正色道:“不如我们举行个科举考试,不仅仅限制于世家子弟,全国之内所有饱学之士都可以参加,而考题则有我们来出,这样不仅可以招纳贤能,而且可以消弱贵族的势力。”
夏侯长风沉吟了片刻,突然眸光一亮,抱着我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耳边响起他爽朗的笑声:“朕果然没有看错,爱妃真的是朕的宝贝啊。”
我只觉被他转的头晕,大声惊呼道:“快放我下来,你晃得我头晕。”
他停了下来,却仍旧抱着我不肯撒手,将刚毅的脸颊贴在我的胸口,喃喃道:“还记得吗?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那时的你还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为了一张桌子,我们竟然争论不休,你知道那时的你像什么吗?你就像一只牙尖嘴利的小豹。”
他发出一阵轻笑,我想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他抬起头看我,漆黑的眸子亮如漫天的星辰,刚毅的脸上扬起一个幸福的笑容:“从此这只小豹的影子就像刻进了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你张牙舞爪的样子,你调皮可爱的样子,你大发雷霆的样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深深地烙进了我的心里,那时我就在想,如果哪一天我登上了皇位,就是踏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她,让她做我的皇后,做我孩子的母亲。”
他近乎痴迷的望着我,轻轻地扶着我的发,缓缓的弯下身子,将脸颊贴在我隆起的小腹上,唇边满是幸福的笑,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是害怕吓到腹中的孩子,呢喃道:“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骨血在他的身上融为了一体,他让我深深地体会到骨肉相连的感觉,我爱他,我要将这个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他,我要他成为天下最最幸福的人。”
我静静地看着伏在我身下的男人,朦胧的烛光下,他原本坚毅的脸庞变得柔和,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一个柔情满怀的父亲。
我的心不由涌出一片酸意,手指细细的划过他青色的胡渣,一种刺刺麻麻的感觉直传心底。
他握住我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坚定的说道:“相信我,我会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的,相信我。”
我笑了,笑中带着一种浓浓的苦涩,如果是重华对我说出这样的话,那该多好啊。
我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重华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和那个女人缠绵在一起吗?他们的孩子,他说他要将那象征爱情的玉璧传给他们的孩子,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们还未出生的孩子该怎么办……
我坐在窗边,弹起了那曲长相守,重华,我说过,每当我想你的时候,都会望着天上的月亮,弹奏一曲长相守,你能听的到吗?你知道你的月儿在思念你吗?你知道,你的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吗?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夏侯长风坐在桌案边上,整夜的批改着奏折,时常他会停下笔,久久的凝视着我,最后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了我的心思,或许他一开始就知道,但他没有说,我也不会去问,也许人生本就是这样,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只要你情我愿就好。
和夏侯长风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我的科举质第二天就被他搬上了早朝。
满朝文武只能打落的牙往肚里咽,上书反对的统统都被明里暗里降了职,从此没有人再敢上书,但也没有谁愿意站出来主持这夏国第一次的科举。
于是我就设法说服了夏侯长风,考题由我来出,卷子由我来审。
当我将试题拿给夏侯长风过目时,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于是我轻声的解释道:“这张卷子上一共有十道题,一道题十分,一共一百分,这十道题着重考察了大家的治国理念,以及为臣之道,涉及面很广,可以综合考察一个人的素质,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多方面的复合型人才,而且一定要绝对的忠诚,这样才能辅佐国君。”
我的一番话让夏侯长风心服口服,于是当我头戴凤冠,身披凤袍坐在正和殿高高的名堂之上,看着大殿之下黑压压的人群的时候,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利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那种至高无上的荣耀感让人为之疯狂。
这是我真正踏上历史舞台的第一步,整个夏国百年来,进入正史的女人只有三个,第一个是太祖的文慧皇后,第二个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位女帝:谢兰芳儿,最后一个便是我,惠帝的皇后,武帝的母亲庄静皇后。
此次是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科举考试,中第的一共有十个人,这十个人后来都成为了一代名臣。
《夏史》中有关于此事的记载:庄静皇后性狡诈,冷酷无情,唯有开科举之先河,为后世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