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月上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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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天色阴沉沉的,不知何时飘起了忧伤的雪花,洁白无暇的雪花在空中轻轻地飘荡着,宛如一个个白色的精灵,为这片萧索的大地轻轻蒙上了一层洁白的纱衣,使整个世界变得苍茫,仿佛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洁白的不染一丝尘埃。

可是雪花能够遮掩世间的浑浊,却永远也掩不住他无尽的哀伤。纵然采能够带给我安逸和温馨,却永远也抹不去我心头的悲痛。

一只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轻轻地将窗棂合上了,掩住了窗外苍茫的世界。

“冷吗?”采从后将我环住,为我拢着肩头的披肩,轻声的说道:“别站在窗前了,都冻僵了。”

“采,你喜欢雪吗?”我固执的再次将窗打开,顿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没有阻止我,而是将我紧紧地裹住,幽幽道:“喜欢,还记得小时候,每当下雪,娘都会带着我和晴儿,在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梅花树下,堆一个大大的雪人,淡粉色的花瓣夹杂着洁白的雪花落在我们的身上,娘说她喜欢雪,因为在这世上,只有雪永远是那么的洁白无暇,后来她在梅树下自刎而死,当时我不能理解她话中的寒意,可是后来我慢慢地懂了,在这浑浊的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也总是要变得,就像这洁白的雪花,最后都将要化做一潭污浊。”

我悄悄地回头看他,却正好望进了一片汪洋,那一向如水般清淡的眸子中,溢着化不开的忧伤,带着些许沧桑的苦涩。

“我也喜欢雪,喜欢那种侵人心魄的寒冷,喜欢那种一直冷到骨子里的的感觉。”我喃喃的说道。

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将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冻成了冰,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他定定的看着我,轻轻地为我拭去飘落在发上的浮雪,幽美的凤眼中满是痛惜。

“相信我,我会给你想要的幸福,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凝视着那漫天的飞雪,它是那样的美,但又是那样的短暂,似乎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亦包括人心。

夏侯长风死后,夏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各路诸侯并起,瓜分着夏国的领土,一时间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其中最大的势力莫过于夜明家和萧家,夜明家的身后是庞大的天下楼,而萧家则是鬼门,两大家族仿佛大鱼吃小鱼一般,吞并了各各小的势力集团,力量不断的壮大着,最后竟化江为界,将夏国一分为二。

西绝国趁乱卷土重来,二皇子拓跋弘继承了王位,与夜明家联手,将萧家打到了丽水以南,最后分得一杯羹,自此天下三分。

战争就像这场大雪,来的快去的也快,当所有的冰雪都融化殆尽,大地再次萌生出生机勃勃。

重华在旧时的夏国皇宫登基为帝,国号凌,年号泰康。

这日的阳光出奇的好,我抱着缘儿坐在院中晒太阳,一边逗着缘儿叫妈妈,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逸。

外面传来一阵锣鼓声,我一时好奇就抱着缘儿走到了门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我刚打开大门,就见一个官差手拿铜锣,大声的喊道:“今日皇上下旨,册封护国将军的千金,龙丽华为皇后,二月十五在皇宫正和殿举行封后大殿,特大赦天下,减租一年,免除所有的劳役。”

官差的话还没有说完,群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原本饱经战乱如死灰一般的脸上都绽开了喜庆的笑容。

我的心却像被车轮生生的碾过一般,瞬间崩裂成千片万片,脑海中一片空白,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抽得空空。

往昔的痛楚如洪水般一涌而出,一直痛进了骨髓中,重华他誓言了,亦或者他根本将我忘了,无数个夜晚,我都梦到他跪在我的面前,为我轻轻地带上戒指,那豆大的钻石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多少个日子,我都盼着他来接我回去,可是等来的却是他大婚的消息。

我的身体好像失去了力气,抱着孩子的手送了开来,一只手臂伸了过来,瞬间将孩子托了起来,抱在怀里。

采抱着怀中大哭不止的孩子,深深地出了口气,眼神凝重的望着我,仿佛续着无尽的波涛,但最后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我们回家吧。”

他推开那扇木门,缓步走了进去,而我只是望着孤单他的背影,心中宛若千虫万蚁啃噬一般,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抱着孩子站在门边,对我绽开一个暖暖的笑容,轻声的说道:“我们回家吧。”

我多么想再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与他朝夕相处,过着恬淡而又闲适的生活。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仅仅一句简单的话语,其中包含了多少的情。

我痛苦的攥紧手心,本以为我可以忘记的,也许忘记对我们才是真正的解脱,可是我的心好痛,痛的我无法呼吸,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死去。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味道,甜蜜中又透着浓浓的苦涩,却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我转身向外跑去,我想要跑到他的身边,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是否真的将我忘了,可是腰身却被紧紧地勒住了。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你放开我。”我语无伦次的叫喊着,疯狂的咬上了那白皙的手臂,知道尝到一丝血腥味,可是他仍死死的扣着我,不肯松动半分。

他久久的望着我,清澈的眼眸中全是悲伤,眼神渐渐的迷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干涩的唇轻轻地颤抖着:“他已经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一直都忘不了他,难道我为你做的一切都不够吗?你是我的妻子,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他俊秀的脸上全是痛苦,但漆黑的眼眸却划出不顾一切的光芒,墨黑的长发在空中轻轻地飘荡着,散落在雪白的衣衫上,衣阙上两只交颈的仙鹤紧紧地依偎在一切。

是啊,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欠了他一生的幸福,可是这样一个身心具碎的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让他着迷,让他倾尽一切去呵护的人了,我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了,我的身累了,我的心死了。

我望着他,扬了扬嘴角,却透着股难抑的悲凉。

我走至桌边,轻轻地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洒了他一身,我不禁想起三年前那个站在月光里,对我笑的少年,那时的他笑得多好看啊,连那狭长的凤眼中都是笑意。

可是眼前的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我,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中的神采。

我心中涌出一丝酸苦,伸手轻轻地解开了身上的衣带,如果这样一个残破的身体能够让他觉得快乐,那我无怨无悔,我欠他的真的太多,只要能看着他快乐,我想也许我也会快乐吧。

我一件一件的解着自己的衣衫,直到一丝不挂的站在他的面前,不知何时,我再也没有勇气看自己的身体,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

“采,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我看着他,有些自暴自弃的说着。

浓密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缓缓的抬起,朦胧的月光映着他满眼的悲伤,最终凝结成一滴晶莹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脸庞。

他痛苦的摇着头,声音沙哑而又绝望:“不,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我的月儿,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我想要的是你的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他猛地扣住我的双肩,眼中全是痛苦和绝望,仿佛被人瞬间抽去了灵魂:“你告诉我,你的心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月儿弄到哪里去了。”

我的身体不停的摇晃着,可是我的心早已痛到麻木了,只是空洞的望着眼前伤心欲绝的人,幽幽的说道:“月儿早已经随着我的心一起死掉了,而我只剩下这个破烂不堪的空壳罢了。”

“不,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发出一阵悲凉的喊声,侵满泪水的眼眸仿佛破碎的玻璃,碎成了无数片,化作泪水一涌而出。

他缓缓的放开我,身体仿佛一片枯萎的残叶,没有了一丝生气,孤单的随风飘零。

他没有再看我,失魂落魄的向门边走去,却发出一声凄凉而又绝望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我的心头。

“我的月儿死了,我的月儿死了……”

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唇边扬起一丝绝望的笑容,现在连我都痛恨这样的自己了。我静静地坐在月光里,最后一次弹起了那首长相守,那是首让我魂牵梦绕的曲子,我想我的一生就像这首哀伤的曲子,透着一股悲凉的味道。

当一缕光芒射向大地的时候,我将那把从小伴着我长的瑶琴摔碎了,然后将他们埋了,和着我的眼泪,深深地埋进了我的心里。

我留了一封书信,和那对三年前采送我的耳环,独自悄悄地走了,没有带走我的缘儿,因为我想这样才能给缘儿一个好的归宿,给采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采,还记得三年前我接下这对耳环时,是那样的幸福,可是我们却一次次的失之交臂,三年了,早已物是人非,你不再是当年那个孤高冷傲的少年郎,我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天真的小姑娘,我们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请原谅我的离去,因为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我带给我爱的人们太多的痛苦,而我却早已生无可恋了,你是这世间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子,还记得你曾经握着我的手,告诉我会牵着我直到天荒地老,我们都憧憬过那样的幸福,可是时间将我们的梦变成了灰色,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我将我的缘儿留给你,就算我最后一次求你,求你好好的活下去,求你帮我照顾缘儿。

我走了,不要再来找我了,因为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萧揽月这个人了。

采,你就像是我少年时代最美好的一场梦,可是我们谁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