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袍无声滑过地面,地面落红沁香,掠起纤尘无数,宫装身影轻盈似蝶,穿过花丛,奶娘惊慌的声音随之跟来:“帮……不,皇后,皇后……”
绣球滚落,被修长有力的手握在掌心,女子驻足,惊怯怯的看着他,冷烈直起身来,含笑朝她招手道:“来。”
小弥微微瞪圆眉目,惊慌躲与奶娘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睛小兽一般警惕看着他,奶娘尴尬的请安:“见过圣上。”忙拉她宽大的袖子:“皇后,来见过圣上。”
只见披散的黑发飞扬,小弥身子一闪,几乎将整个身子都缩在奶娘身后,又偷偷伸出头来看他,见他看她,受了惊一般忙又缩回去。
冷烈捏着绣球的手紧了紧,眉头几乎打结,奶娘看的忐忑,躲开身来,用力将小弥推向冷烈:“皇后,去圣上那里。”
眼看便要撞到冷烈怀中,小弥如遇洪水猛兽,“啊”的尖叫一声,折身便跑,奶娘忙去追她:“皇后……”小弥吓得双手乱抓,撤乱奶娘发髻,奶娘不敢还手,混乱中不小心歪到她,她惊叫的愈加厉害。
一双手斜过来捉住她双腕,只闻袖中熏着寒香,清冷的味道,她张口便咬,冷烈身子一震,只听周围人一阵抽气声,目光深邃的落到她面上,闪过惊喜,眼中缓缓浮起淡淡的笑意。
她似是惊呆了,贝齿尚还停在他手上,竟忘了害怕,茫然的瞧着他。
四目相对,他眸中情绪汹涌澎湃又暗自压抑,想碰触却有迟疑的的疼与痛不可阻挡的冲进她澄澈的眼睛里……一个清影擅自跨过来握住她的肩拉离她,她恍然回神,看到蔺暻和煦的笑意,猛的缩到他身后怯怯看着冷烈。
冷烈眸中的情绪瞬间分崩离析,碰触到她疏离眼神突地一痛。
蔺暻看到冷烈手上齿痕,不禁微微蹙了眉,轻声斥道:“娘娘怎可伤了陛下。”虽是斥责,却是轻声软语,缠绵呢喃,尽管如此,她忐忑瞧他,眼圈微红,默然垂下眼去。深睫在她白瓷一般的脸上投下鸦色,红唇轻抿,如此楚楚可怜的风致任谁也不忍斥她,蔺暻转眸为难的撩袍单膝而跪:“陛下,臣愿替王女受罚。”
他冷冷瞧他,小弥那分对他的信任已然让他不舒服,他竟还敢要来替她受罚,不禁嗤笑:“朕的女人,还用得着族长来替。”抬手便去拉她的腕,她退后躲闪,却被他强硬握到手心,她慌得乱叫,眸中顿时浮起浓浓雾气,他大掌覆到她头顶,轻轻摩挲她如缎发丝,带着舒服的温热,她愕然收了声,却仍难以安心,瑟瑟的发着抖,只闻耳边他低低的一叹。
蔺暻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到两人背影,唇角不易察觉的一紧,很快又沉下去,冷烈却停了脚步,侧头道:“皇后已安然回宫,族长族中难道无事么?”
蔺暻神情一诧,随即笑道:“王女记忆未恢复,臣实在放心不下。”
冷烈剑眉一挑:“皇后的事自然有朕,族长还有什么难以放心的。”
蔺暻依旧笑得温和:“圣上说的是,臣明日即刻启程。”他话刚一落地,一个黑色身影“噌”的窜起身来来:“我不回去!”
冷烈讶异看向那人,却是一个黑衣少年,眸若星辰,眉目……他心里隐隐一动,蔺暻忙道:“此人是王女的胞弟,玥族王子。”
她的弟弟么?他眉梢冷意渐暖:“如此,殿下便留下来陪着皇后吧。”遂吩咐赵正:“去给殿下收拾住处,宿在金琉宫里。”赵正应是,笑道:“圣上今晚在金琉宫就寝么?”
冷烈漫应了一声,蔺暻身子微微一震,默默看两人远行。小柯看了看蔺暻,大步跟到圣驾身后。
方才一闹,小弥对奶娘颇是疏离,只她一靠近便会尖叫,奶娘委屈无奈侯在一旁,冷烈责令她再不可靠近小弥,只好好侍奉平安公主,冷烈对菜芽宠极,奶娘自也吃不了亏去,心甘情愿的谢了恩。
小弥心性如孩童,颇是喜欢抛那五彩绣球,这番找不到,又是一阵喧闹,赵正折回去捧了回来她才安静些,入夜,内殿里宫人均都退下去,唯剩了两人,冷烈斜斜倚在窗边看她,她似发觉殿里只剩了两人,局促的抱着绣球,怯怯立在那里。
他朝她伸出手来:“乖,到我身边来。”
她一双眸子怯如小鹿,虽是害怕,却不敢违抗他一丝,抱着绣球一步步挪到他身边,他一手将她攥进怀里,她忍不住扑腾惊叫,绣球倏地滚落,她行动如小兽,打歪他发上金冠,扯落玉佩璎珞,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揭破耳膜,他忍无可忍,箍住她后脑就吻上去,那唇柔软甜美,让他心里一震,本想浅尝辄止这会却欲罢不能起来,小弥双目瞪得溜圆,只觉他的舌灵活翘开牙关,掠夺一般充斥进来,火苗一般燃的身心炙热,慌得身体用力扭动,他呼吸顿时急促,他腾出手来脱去她足上履袜,顺着双腿探进裙倨,炙热掌心一路摩挲白皙修长的双腿,她身子战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就朝他胸口踹过去,他愕然向后靠去,眼疾手快的抓住床帐,才不致狼狈磕倒在床柱上。
她眼中浮起水雾来,迅速将自己缩成一团,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他无奈的叹气,自她回来,他已不知叹了多少气,尽量柔和了脸上线条“这么怕我么?”她眼中的泪落得越发厉害,大颗滚下,只若玉珠。他手脚忙乱的给她拭泪,突又想起那次以龙袍为巾,忍不住低笑:“罢了,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
她看他一时怒又一时笑,愈加惊慌,迅速将头埋进锦褥里,用手死死盖住耳朵,腰身塌成一个荏弱弧度,只露qiao臀高高撅起。
冷烈瞠目看着她,喉间不自觉滚动,可他若真顺应了自己的身体,她只怕更怕他,他在这里天人交战,可她偏偏缩了又缩,qiao臀晃了又晃,他气得咬齿,抓住她脚踝就将她拖到身边,她吓得哇哇大叫,他一翻身将她压到身下,眸光跳跃似火,似能将她焚个干净,他气急败坏的低吼:“闭嘴。”
她倏地收声,泪水决堤一般浸湿前襟,口中呜咽有声:“暻……暻……”
他身子一僵,嵌住她下巴,目光冷凝:“你说什么?”
她被他目光所摄,越发不敢出声,他才见她白皙下巴上清晰地红痕,缓缓松了手,柔声哄她:“乖,叫烈,我让人多做绣球给你。”
她闻言眨了眨眼,歪头思索此事的可行性,随即弯眸,清脆的叫了一声:“烈。”
他又气又笑,一个人竟不及绣球来的重要,蔺暻在她心中也不过尔尔,这样一想,笑的越发邪肆。
“再叫一声。”
她警惕看他。
“再加一个绣球。”
她声音愈发清脆:“烈。”
“再叫一声,加两个……”
“烈。”
“……”
次日早朝,内殿里鲛纱帐层层遮掩,映着里面单薄的睡姿,宫女在外等候了许久,不见里面的人有起的意思,不由面面相觑,宋玉刚刚被分派过来,见此情景便道:“圣上吩咐了,不必拿宫里规矩苛求皇后,都下去吧。”
宫女齐齐屈膝,宋玉对宫女们也颇是温和,因此倒少了拘束,未退出门去,就听一个宫女小声道:“听说昨夜赵总管命人备了许多冷水,也不知何用。”
“你们半夜里可听见水声,似是沐浴的声音。”
一宫女偷笑:“莫不是圣上和娘娘洗鸳鸯浴吧,怪不得日照三竿尚还窝在床上。”
“胆子越发大了,敢在这里嚼主子们的舌根。”
喝的一声,吓得宫女们顿时呆立原地,闻声只见宋玉沉着脸站在身后,宫女们顿时面红,鸟兽飞散状退下去。
宋玉拂了拂袖子径直出了金琉宫,蔺暻就住在金琉宫一旁的偏殿里,尚未迈进去,却见屋内大大小小的包袱,绀碧一身蓝绸衣背立在中央,闲闲的磕着瓜子,他吃了一惊:“风使大人,主公果真要离宫么?”
绀碧身子一转,才见蔺暻恬静悠闲地收拾书册,方才被他身影挡住,并未看见,宋玉忙俯身行礼,蔺暻声音温润而清远:“没有事就别往这里跑,千秋殿那位已经起了疑心。”
宋玉忙道:“是。”起身垂目道:“属下猜测,圣上还未对王女下手。”
蔺暻捏着书封的手倏地顿住,抬起脸来已见细微的笑意:“是么?”
“王女对皇上很是惧怕,属下猜,一时半会皇上不会勉强王女,赵正在金琉宫里备了许多冷水。”
蔺暻脸上笑意愈深:“知道了。”
宋玉顿了顿,似是犹疑该不该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开口道:“主公果真要回去么,王女孩子心性,只怕……”蔺暻并未说话,绀碧却道:“不然留下你做什么,你需天天在王女跟前重复主公的名字,主公也会暗地里送东西过来,等时日长了,千秋殿里自会召主公回来,那时咱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宋玉唯唯诺诺应声,蔺暻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方才让他下去。
金琉宫里牡丹颇多,一捧捧攒在一处,让人忍不住就想摘下来,宋玉听闻小弥去了小花园,刚下了玉阶便见小弥披着发站在花丛里,一袭绯色绣凤的纱衣,几乎与那满园花色连成一片,唯见一张白璧无瑕的脸,她广袖乱拂,只将牡丹花打得七零八落,如风霜遇霜摧残,那牡丹皆是从各地寻来的名贵品种,各品种唯有一只,再难寻求,宋玉心疼的跑过去,哄着她出来:“主子,那边还有更好玩的,咱们去那边。”
小弥澄澈眼眸溜溜在他脸上一瞧,顿时大叫:“坏人!坏人!”
她声音本就清脆好听,这下声量拔高,越发尖锐,引得内侍宫女频频往这里瞧过来,许是他心虚,又许是愧疚,他额上竟渗出细汗来,抬袖子拭着额头:“奴才不是坏人,奴才……是小玉啊,主子最信任小玉了……”“信任”二字说出口来,他猛地愣住,眸光一黯,兀自垂下头去。
一个黑色身影大步跨进花丛里,却是小柯,小弥目光闪了闪,好奇的盯着他,小柯见她身上沾满花瓣枝叶,一片片皱着眉给她捡下来,撇唇道:“脏死了!”她竟然也不躲,望着他只是吃吃笑着。
小柯气道:“你笑什么。”她伸出白皙柔软的双手来握他的手腕,摇晃着撒娇:“陪我玩。”她手心里带着一点凉意,贴在肌肤上细腻如玉,小柯显然没有自家姐姐这般温柔的对待过,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别吓我。”
小弥弯着眉眼,笑的越发好看。
小柯不觉口吃:“你一向只拧我耳朵的。”他故意将片头凑过去,斜着眼睛盯着她:“不记得了么,拧拧试试。”
小弥好奇的看他,却见阳光下他一只耳朵小巧清秀,散发淡金光晕,眼眸一亮,张口就咬下去。
“啊!”小柯哀号一声,只从地上跳起来,捂着耳朵欲哭无泪的瞪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你就是变得再漂亮也温柔不起来。”
他方才还觉她温柔,真是,错觉!
他折身就走,小弥委屈握住他的手,他摔也摔不开,只好由着她,他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小柯未想到她这么能粘人,不由气道:“我姐姐可比你聪明多了,快些叫她出来!”
宋玉本在一旁跟着,听他开口,忙要过来捂他双唇,小柯一手将他打开,厌道:“离我远点。”
宋玉尴尬道:“王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小柯斜他一眼,哼道:“我不管你们打的什么注意,总之我一定要让姐变回原来的样子。”他看了小弥一眼,叹气离去,小弥将他的手攥的紧紧地,笑眯眯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