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鲁宾斯坦(布老虎传记文库·巨人百传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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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甘苦编织大辉煌(3)

尽管1939年的欧洲局势已经危机四伏,但巴黎的社交活动仍然热络。各种盛会连续不断,鲁宾斯坦夫妇几乎都受到了邀请。波兰驻法大使鲁卡塞维茨主办的最后一次盛大舞会,吸引了巴黎的整个上流人士。在这次舞会上,妮拉应邀与她的舞伴奥古斯特·詹莫斯基伯爵为贵宾们表演了精彩的玛祖卡舞蹈,使所有波兰舞迷为之倾倒。她的表演十分出色,在众人要求下,她一时盛情难却,又单独跳了一次。人们享用佳肴美馔,欢歌达旦。但当筵尽客散时,人们都怀有一种共同的凄凉感,即乐极生悲,这次舞会兴许是大灾难的前奏——天晓得明天的世界将会是什么结局。

当鲁宾斯坦家人准备去杜维尔消夏时,钢琴家却只身去南非作巡回演出,行程10天。他在开普敦、约翰内斯堡、比勒陀利亚、德班等城市各举行了1—3场演奏。当巡回演出转到了钻石矿藏中心金伯利时,鲁宾斯坦为爱妻选购了一盒晶光锃亮的宝石。他瞅着这些宝物,喃喃自语道:“迟到的结婚彩礼总算弄到手了!”

鲁宾斯坦在结束最后一场演出后,便乘机飞离南非。当飞机横越国家最大的野生动物园——著名的克鲁格公园时,一幅瑰丽的热带动物全景便在眼下展示无遗。飞机最后飞抵终点站马赛。

妮拉特地从杜维尔赶来码头迎接丈夫。她订了两张午夜开往巴黎的卧铺车票。一进入车厢,鲁宾斯坦首先拿出了钻石盒,递给了爱妻。妮拉打开盒盖,顿时霞光闪烁,目迷五色。她在感激、赞美丈夫的珍贵赠礼之余,报偿了他应得的热吻与拥抱。

第二天,他们到卡迪公司选好了一对优质白金镶座,并洽谈妥了闪亮的耳环设计。

1939年9月1日,德军向波兰发动了全面进攻,从而点燃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区的烈火。同年9月底,希特勒占领了整个波兰,用极其残暴的手段奴役波兰人民。

在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杜维尔村,鲁宾斯坦夫妇面对空旷的寒野,为祖国和家人的命运忧心忡忡,也为自己的未来而焦躁不安。

一天下午,这对恩爱夫妻信步踱至海边远眺。蓦地,钢琴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很想一下子消失在汹涌的大海波涛中,一了百了。好在妮拉眼尖手快,一把将他拽走了。

由于战火正在逼近法国,整个巴黎处于灯火管制之中。这时,妮拉坚决要求举家迁往美国避难。

1939年11月中旬,鲁宾斯坦即将开始在美国的第五次巡回演出。当他得知美国政府已派出“华盛顿号”轮船来接运滞留在法国的美国公民时,便找到好友、美驻法大使布立德,请他协助去美国。大使当即为这对夫妇那可悲的波兰护照提供了必要的签证,又指示有关人员尽力相助。为了遵从使馆尽量少带行李的训令,他们不得不扔下心爱的书籍、宝贵的乐谱和珍稀的毕加索作品,只随身带了几箱必需的衣物。

鲁宾斯坦一家四口人安抵纽约后,在码头上受到经纪人索尔·霍洛克的迎接,被安排在白金汉大旅店预订的一间大套房中。

在1939—1940年的美国音乐季中,鲁宾斯坦在北美巡回演出的地域要比以往更为宽广,真个是四出奔波,马不停蹄。

在这一期间,鲁宾斯坦曾聆听了拉赫玛尼诺夫和霍夫曼这两位大牌钢琴家的独奏会。他首先认为,“这两位杰出的钢琴家在事业和人生的两个方面都步入了尽头”。虽然霍夫曼在其“艺术的巅峰时期所汇聚的钧力和一丝不苟的强撼曾令我惊羡折服,他的每一次演出几乎都是无懈可击的成功”,但在他的“事业晚期”“却已失去了早期的惊人动力”,他“长年酗酒”,“谈论音乐漠不关心,甚至对世界乐坛的发展也了无兴趣”,因而“他的演奏毫无任何真挚的音乐情感”。至于拉赫玛尼诺夫,“听他早年的演出,常沉溺于他那无法模拟的靡丽琴音”,手指“舞动得花里胡哨”,“弹性速度”夸张,常“制造出不安之感”,“挑起过多的色欲”;而“在他晚期的演奏中”,鲁宾斯坦却感受到“他对纯音乐的阐释”,“听众能明显地感受到一股清纯的音乐气氛,速度适当,而且对作曲家的原音也表现出了应有的敬重”。这一切,可说是鲁宾斯坦对同时代钢琴家在琴艺方面的今昔对比,观点鲜明,鞭辟入里。

1940年夏,鲁宾斯坦带领妻儿和他们的法国保姆,乘船去南美巡回演出。返回纽约后,他们在47大街上一个名叫乌龟湾的社区租到了一栋小房子居住。

1941年春,根据经纪人霍洛克的安排,鲁宾斯坦夫妇曾去洛杉矶、旧金山、檀香山等地巡回演出。回到纽约后,当两个孩子得悉当年夏天全家将去加利福尼亚州避暑时,不由大喜过望。

一天,纽约出版商亚佛烈德·诺普及其夫人白兰钗女士宴请鲁宾斯坦夫妇,想不到这一席便饭又给鲁宾斯坦的成名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机遇,为他的辉煌人生开拓了另一发展空间。席间,鲁宾斯坦的话匣子一经打开,就没完没了地大谈个人生平和奇闻轶事,诺普夫妇听得入了迷,于是建议这位钢琴家把这些事迹统统笔录下来,必定会成为“一部精彩的畅销书”。第二天,鲁宾斯坦应邀去亚佛烈德·诺普办公室签约,并当场接受了这位出版商交付的250美元的约稿费。鲁宾斯坦从此便开始了另一写作生涯。

正在这时,鲁宾斯坦应邀去墨西哥演出数场,他觉得这座偏远城市正适于构思写作提纲。到达目的地后,他当晚就开始奋笔疾书。

一天晚上,演奏会刚一结束,一位波兰难民向鲁宾斯坦提供了一条至为重要的信息,即“美国官方正在为波兰难民开放了一批新的移民优先额”。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鲁宾斯坦当即行动起来。第二天,他去了美国领事馆核实这条信息,得知惟一的条件必须是全家入籍美国。紧接着,鲁宾斯坦电召妮拉带上两个儿女迅速来墨西哥城。在填写了一大堆美国领事馆送来的移民表格之后,鲁宾斯坦一家人便手持这份志愿入籍美国的证明文件,跨过了墨西哥边境,5年之后即可正式成为美国公民了。

办完这件大事后,鲁宾斯坦一家人便去加利福尼亚州新买下的布伦特坞新居,并在那里安顿下来。他们都十分喜爱这个小小的新居,把它昵称为“卡蜜丽娜”。

由于加州布伦特坞的新居明亮舒适,他们一家人都对它产生了感情,孩子们就更是与它难舍难分。夫妻俩一商量,就决定在加州定居下来,再买下一幢更大更舒适的大宅子。

通过朋友的介绍,鲁宾斯坦夫妇花了1. 5万美元,买下了一栋老宅,外加花园、游泳池和一间带淋浴设施的更衣室。他们在这里度过了近7年的愉快时光。妮拉还把母亲和哥哥从欧洲接来。当母子二人到达洛杉矶机场时,他们一家人享受到了战时难得的骨肉团聚之乐。

定居布伦特坞后,鲁宾斯坦过起了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其高潮是他们的二女儿雅丽娜的诞生,她比大儿子保罗小10岁。两年之后,他们又为雅丽娜添了一个小弟弟强尼。这样,他们毕生便育有两子两女:伊娃、保罗、雅丽娜和强尼。

鉴于在东部各州巡回演出的频率特高,鲁宾斯坦不得不把自己的生活重心锁定在纽约。于是,他在麦迪逊大饭店租下了一间带会客室与卧室的小套房。他在东部各州巡回演出归来,麦迪逊大饭店便成了他在美国的第二个家了。

纽约音乐经纪人霍洛克及其下属机构,以及RCA胜利唱片公司,经常与鲁宾斯坦洽谈业务。在那一期间,他每周平均要举行三四场演出。从1941年起,鲁宾斯坦所得的巡回演出酬金更丰,他在美国几乎全部重要的交响乐团中都担任过独奏,因而他的良朋好友便遍布美利坚合众国了。

1941年12月7日,日本人偷袭珍珠港,“罗斯福总统同时对日本及其同谋希特勒德国宣战”。鲁宾斯坦一家人随即卷入到了全民抗战的洪流中去。

1942年7月27日,是鲁宾斯坦夫妇结婚10周年喜庆日。为了隆重庆祝,他们举行了一场盛大宴会,邀请了布伦特坞的50名客人参加。新老朋友荟萃一堂,他们是:名演员查尔斯·鲍育夫妇、英国名演员劳纳·考尔门夫妇、老牌明星贝赛尔·赖斯邦夫妇、著名喜剧演员亚道夫·曼乔夫妇、出版商亚佛烈德·诺普夫妇、百万富婆芭芭拉·赫顿夫妇、制片大亨山姆·高德温夫妇和大卫·赛茨尼克夫妇等。

在全球战火正酣时刻,鲁宾斯坦一家人却在美国这块和平绿洲——布伦特坞的私邸中,尽情享受着富裕、欢乐和安适的人生。与此同时,他学会了驾车技术,取得了驾驶执照,并拥有了一辆白色敞篷的卡迪莱克牌轿车。

鲁宾斯坦在歌舞升平的好莱坞生活中,也同时完成了一次次异常成功的巡回演出。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和知识界精英都纷纷来好莱坞避难,他们受到好莱坞那富裕与发展的强大引力,同时也推动着世界文明在隆隆的枪炮声中不停地向前发展,加州的生活因而变得愈来愈刺激热络,越来越多姿多彩了。

随着1943年2月2日斯大林格勒大会战的捷报传来,继之1944年6月6日美英联军在诺曼底的成功登陆,盟军的胜利已指日可待。一股强烈的希望暖流把居住在布伦特坞区的好莱坞人士紧紧裹住,他们继续享受富裕、欢乐和安逸的歌舞升平生活。耗资巨大拍摄的豪华影片和巨星动辄赚进上百万美元的片酬,并未因大战已临近尾声而有所萎缩。

在二战期间,美国的独奏家极为稀少,归化为美国公民的钢琴家就更是屈指可数,留在欧洲的艺术家们与美国听众已形同陌路。所以有好多年,美国公众只好聆听包括鲁宾斯坦在内的为数寥寥的几个演奏家的表演。但就是这些人的情况也不尽相同:

伟大的奥地利小提琴家克莱斯勒,已年近古稀,逐渐停止公演,退出乐坛。

大提琴家艾曼纽·福尔曼在一次开刀手术中不幸英年早逝。

小提琴家贾沙·海费兹和钢琴家渥拉德密尔·霍洛维次始终是演艺界中风头最健的两员大将,但由于这两人个性古怪,阻碍了他们与听众的沟通。加上他们索取的演酬极高,一般经纪人望而却步;而霍洛维次常在最后一刻取消演出,又往往使得经纪人处境尴尬。

反之,鲁宾斯坦却具有一般演奏家所不可企及的优越性:

他正当盛年,所谓“五十五,出山虎”,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又热爱生活;

他善于交际,广结人缘,从没取消过一场演奏;

他索取的酬金常常维持在演艺大亨们付得起的范畴以内;

他摆脱了对其早年演艺生涯为害甚烈的外界分心的影响,又受到跟广大听众频频接触的激励,从而比以往更加敬业乐业,更热心于扩大自己的演奏范畴,在灌制唱片方面,也更加谨慎认真了;

他深谙艺术阐释者的重要作用,随时注意为伟大音乐创作者所谱写的作品注入所需的活力,他除了与生俱来的第六感觉即音乐感之外,还有天赋的惊人记忆力——任何一首钢琴曲,他只要看过两三遍,就可以不看乐谱也能弹奏出来;

他从童年时起,音乐就像他的脉搏和呼吸一样自然,即便某一乐曲的艰深段落,他没有下过苦功勤练,但不论是哪一国或哪一风格的作曲家,包括流行音乐在内,他都能清晰准确地抓住作品主题和作曲家的意象所在。

正因为鲁宾斯坦具有上述的种种特点,所以他在音乐会中的演奏和对听众的态度,与任何一位钢琴家均无共同之处。他在公演时,只弹奏自己喜爱的乐曲,将该曲子中予他冲击力最强烈的那一部分传达给听众,往往能博取听众的理解和喜爱。他每演出一场,就为下一场积累到了必要的经验,而当他有了新知或领悟,就会分秒必争地将它们投入演奏中。在二战期间,他以个人独特的方式学习了许多新曲子,并在音乐会中择其精华作了尝试性演奏,例如幼年时被斥为“次货”的格里格作品,他后来愈弹奏便愈感亲切,对作曲家所要表现的那段日耳曼式的细腻柔情简直心醉神迷。

所有这一切,都是鲁宾斯坦所经常表露的对人生永不改变的赤子之爱,而这也就是他在二战期间永葆其演艺事业长盛不衰的原因所在。

当盟军收复巴黎、攻克柏林、希特勒毙命和麦克阿瑟将军反攻日本胜利等一系列喜讯传来时,表明二战即将落下帷幕,和平的曙光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了。

但就在这时,鲁宾斯坦也陆续获悉他那些留在华沙和罗兹的亲人,几乎都在法西斯的屠刀下丧生了,惨不忍闻。每念及一家人和犹太人惨遭大屠杀的厄运时,他都会不寒而栗。面对纳粹的这种滔天罪行和反人性暴虐,他几乎无法振作起来直面人生。但是,一想到又有子女相继降临人世,他又燃起了一线希望,激发了一份活力,又能重新面对残酷的现实了。新生命的出现,国际局势的一派大好和小家庭的美满幸福,使得这位钢琴家更确信自己的演艺事业方兴未艾,他需要用自己辛劳的蚕丝去编织更大的辉煌。

鲁宾斯坦与美国国家广播公司交响乐团主持人亚图洛·托斯卡尼尼合作的一场贝多芬第三协奏曲的音乐会,就展现了这一“更大的辉煌”的光彩与亮丽。

一天,鲁宾斯坦从加州家中返回纽约寓所,接受了一项无比喜悦的邀请:著名意大利指挥家亚图洛·托斯卡尼尼以美国国家广播公司交响乐团主持人的身份,宣布了一系列贝多芬协奏曲的音乐会,由不同的钢琴家演奏五首钢琴协奏曲,鲁宾斯坦受邀与他合作第三协奏曲。鲁宾斯坦认为,“能有机会跟这样一位了不起的指挥家共同演出”,乃是他的“莫大荣幸”。

但“荣幸”得来不易,鲁宾斯坦为此曾付出了“血”的代价。

原来根据经纪人霍洛克的安排,鲁宾斯坦那天要演出两场:下午五时半演奏贝多芬《第三协奏曲》,当天晚上八点半又要开始肖邦作品独奏会。

那天上午,鲁宾斯坦乘车赶去参加贝多芬《第三协奏曲》惟一的一次预演。途中因司机来个急刹车,钢琴家不慎被撞破了前额,鲜血迸流。由于“匆忙中外加心里有点儿紧张”,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等到他走进后台,托斯卡尼尼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夫人见状,赶忙给伤员敷药,鲁宾斯坦的额头就多了一块粉红色的绷带。指挥家大受感动,他拉着鲁宾斯坦的手来到钢琴边,用夹杂着意大利腔的英语把钢琴家介绍给了交响乐团成员,然后才开始演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