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语脸色已经冷的可比三九的冰,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黎握着两个人的手,径直走过去,与浅语擦肩而过,直走到蓝羽的身前,脸上展开一个淡淡的却也暖暖的笑容:“蓝羽,你也来了。正好,太虚幻镜我用完了,你收回去吧。”
说着,黎将身侧的两人拉到身前,给蓝羽介绍:“蓝羽,这个是我将要娶的两个夫君。这个是蛇族碧霄。这个是银狐族子倾。”
说着,黎回首,望向两个少年,柔声说道:“碧霄,子倾,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直以来最最呵护我的人,是我最亲的人,蓝羽。”
碧霄清淡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子倾也是莞尔一笑,对蓝羽致意。
但是,蓝羽的脸上,却挤不出一点儿笑容。
黎离开菊花香洲之后,那蚀骨的痛苦,让他坐立难安。剜心之痛,让他失去了与生俱来的优雅和淡然。
痛过、伤过,在某一个时刻,他才大悟,自己只知苦苦守候,却从未向黎表白过自己的心迹。而,从黎的单纯来看,她根本不懂两性的****,自己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她不喜欢自己?怎么知道,她一定就不会接受自己的爱意?
急急惶惶地从菊花香洲赶到陛灵宫,却见陛灵宫里的彩绸高结,鲜花繁复,更是有众多的仙家灵族,前来贺喜。
她的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么?她走到时候告诉他,三天后婚礼,现在又是何时?第一天?第二天?还是已经是第三天了?
人声喧沸中,一身玄衣缁袍的英挺身影出现,那一张飞扬着欣喜的俊颜,让每个人惊异万分。
什么时候,这个万年冰块,居然也有了融化的预兆?
可是,当浅语看到陛灵宫里喜庆的陈设,扯着宫里的一个灵族侍人问清了事情的原委时,那一张刚刚有些松动的冰脸,再次凝结成冰。
森然的眼神盯着陛灵宫里的一干灵族,这里已经有好多下界来次贺喜的灵族,而他们无一例外的,全部没有登临仙籍。
如果严格按照天规要求,她们都算是触犯了天条,私闯仙界了。
司法天神冷然的眼神在陛灵宫众灵族的身上扫过,很自然的引起众妖的一阵瑟缩。先不说还没有登临仙籍的众妖,灵力自然无法与被称为弑神的司法天神相比,就是他手握的制裁三界的权利,也让他们不自觉的畏惧。
更何况,司法天神那与身俱在的强迫威压力,和那惩处过太多犯戒仙妖而凝练成的煞气,也让人下意识地从心里生出浓烈的惧意。
“司法天神,陛灵宫宫主有事正忙,不能出来招呼,请阁下多多海涵。”陛灵宫里的管事,也是陛灵若干年前带回来的一个狼妖莫白,来到浅语的面前,微笑解释,“尊敬的司法天神,宫主明日婚礼,宫里的请柬想必已经送到墨宫。还望司法天神拨冗参加。宫主大婚,众仙驾临,那不但是我们宫主的希望,更是我们整个陛灵宫的期望。”
莫白的一番话,不卑不亢,却也执礼周到。浅语冷冷的一哼道:“我不是来参加婚礼的,只是找陛灵,有一些事情要问她,你叫她出来吧。或者,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自己去找。”
“回上神,宫主现在确实不能出来见客,还望上神见谅。如果有什么事情,上神也可以告诉在下,由在下转告给宫主……”莫白的话还未说完,浅语已经挥手打断。
“不用你转告,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陛灵,如果陛灵实在没有功夫,那么本司就先将这些擅闯仙界的妖孽拿下,按律处置了!”说到这里,浅语手臂轻挥,数百个金甲神将出现在他的身后,“将这些擅闯仙界的妖孽拿下,送神罚司处置。”
神罚司,就是仙界专门处置触犯条律的仙妖的机构。被送到那里的神仙妖精,轻则被送上神鞭塔、雷电峰,接受鞭笞、雷击之刑,重则被坠下诛仙台,贬下凡尘,饱尝尘世轮回之苦;更甚者,还会被抽去灵根仙骨,再推下诛仙台,从此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提到神罚司,众妖无不一阵瑟缩,更有几个年龄幼小,道行浅的小妖童,更是吓得开始低低抽泣。
“上神,请息怒,请上神略待片刻,在下这就去延请宫主……”莫白的话未说完,已经被一名神将拎着衣襟,拉到一边。
其他的神将,如狼似虎的上前就要缉拿众妖。
“且慢!司法上神……”蓝羽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上前阻止。在别人家里,他或许可以不管,在黎的家里发生这样的事,他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冷眼漠视?他阻止不了自己爱护她的心,就像此时,他终于还是止不住出声阻拦,替她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嗯?情仙有何指教?”当得知黎的成婚对象不是情仙蓝羽后,浅语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语气也下意识的客气了几分。
“指教不敢当,蓝羽或许知道陛灵仙子的去向。”蓝羽神情很是平淡,甚至没有了一贯的温煦笑容,脸上更是罩上了一层淡漠的寒霜。只不过,这人与身俱来的优雅清俊,却因这几分淡漠,更加飘逸,超脱于众仙之外。
“情仙若知晓宫主的去向,还望情仙将宫主找回,再不回来,这婚礼可就耽误了。”未等浅语回答,莫白上前对着情仙躬身请求。
平日里,自己的宫主关系最好的神仙,就是这位情仙了,虽然大家明眼看去,都知道情仙对陛灵仙子的情意,无奈,那糊涂上仙,不知是故作不知,还是压根儿未曾开化情思,就是千年万年如一日,一直对这份感情漠然视之。
虽然,在这个时候拜托蓝羽为他们找回宫主,以免耽误婚礼,但是,他们更是看得清楚,这个人恐怕受到再大的委屈,仍旧会将自己的宫主当成最珍爱的宝,用心守护。
蓝羽并未搭言,仅仅对着莫白略略颌首,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浅语,伸出右臂,轻声说道:“司法天神,请……”
她在哪里,他也正想要去找她不是么?
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将浅语带上,仅仅是为了给一干灵族解围么?亦或是,他根本不敢独自面对,自己明明很清楚的即将面对的情景?更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呢?
“陛灵!”眼看着陛灵仙子黎越过自己,就要从太虚幻镜中出去,浅语的心中怒火翻腾,但更多的却是即将失去自己刚刚确认的宝贝的恐惧和悲恸!
“嗯?司法天神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黎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可是,那本该温暖的笑容,此时却没有一丝温度。
“陛灵……”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注视着黎的目光,看向从两侧同时踏前一步,将黎护在中间的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冷厉的眼底,掀起了狂暴的寒流,阴沉的犹如三九的寒天,昭示着一场暴风雪的来临。
“陛灵,我能不能单独与你谈谈……”强自压下心头的狂怒,浅语的眼睛直直地盯住陛灵的清水双瞳。
那眼神里的什么,痴痴地望进了,似乎直直的刺进她的心底,黎只感到心口一动,略一思忖,缓缓开口:“蓝羽,你先将碧霄和子倾带出去吧……”
“黎……”三人异口,却是同声。
眼光转过三人,轻轻颌首。
感到两手同时传了用力一握,看到蓝羽明暗不定的眼神,随后,一声沉重的叹息--三个身影,在太虚幻镜中消失。
不知道应该为她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信任感到高兴,还是要为自己违心的,对自己明明最最讨厌的所在,出手保护而心痛……
蓝羽站在一片云朵之上,没有理会身后的二人。他也知道,此时,那二人也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他的关注与否,因为,他从那两个人眼中看到了痴迷狂恋的情思。他们也是全部精力惦记着尚在太虚幻镜中的人吧!
时间的差异,让这等候,显得愈加的漫长,长的几乎以为就此遥遥无期。
“子倾,你在此守候着,我去去就回。”青衣碧霄,轻声的开口。那样一个威胁,他不想让他继续存在。即使她明明知道那个不纯净的存在,仍旧没有下手摒除,只能说明她的心地太过善良了。她不忍,但是他不能视而不见。只要威胁到她,伤害到她的,他都不能任之存在。
陛灵宫大殿,某个难得的僻静角落,一个灰色的身影,默默注视着殿内殿外对阵的两方。金甲神将与众灵族,各自收神敛性,严阵以待。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都在防备着。等待着救赎?还是防备着突变?
看到众灵族脸上隐隐可见的焦灼,灰衣人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容。
自从他出世伊始,就知道自己的族类被众灵族鄙视,不因为别的,只不过是因为是永远见不得光的灰鼠族。灰鼠族里,罕见能够修灵的天才,他被族人推崇,视若神明。却在某一天,他遇到了他们族类的天敌--蛇族,在那鄙夷的目光中,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卑微弱小。
他修炼了近五千年,却不如一个普通蛇族修炼千年的道行。他痛苦万分,随后是彻骨的恨。为什么他们能够如此轻易地获得,而他,每日苦修,却仍旧需要仰人鼻息才能生存?
他发誓要报这蔑视之仇,却在某一天,当他惊恐的被弑神捉住,几乎以为自己就此丧生之时,弑神却只是将他带到了陛灵宫。那样恍如月华皎皎的容颜,是那样绝美和高贵,他从心里感到欣喜,欣喜自己能够见到庇佑所有灵族的陛灵仙子。他以满怀的崇敬,满心的钦慕,盼望着她的垂怜,那当道淡然的近乎冷漠的目光注视到他的身上,他的心瞬间冰冻。而在看到她手腕上的翠绿身影,还有那莹如春笋的手指轻抚的那抹银白时,他的心在狂喜的顶峰,片片碎落。
他,在心里嘲讽自己的妄想与痴心。他即使再努力万年,也不可能获得这个仙子的垂青。她,像所有灵族一样,鄙视他!
虽然她救了他,将他从弑神的刀下救下。却仅仅只望了他一眼,那个令他彻底心寒、心碎的冷淡一瞥。
当他的目光溜过弑神转身间的狂喜神情,他的心里也是冷哼一声。弑神?三界司法之神?万众畏惧的杀之神?战之神?
就让他这高傲的战神,为他一个灰鼠报这蔑视之仇吧!
莫白看着对峙的双方,心里暗暗焦急:怎么情仙到现在还没将宫主找回?殿里来的这些灵族,还只是很少一部分。陛灵宫里将要增加的两个新主人的族人家人都还未来,他们一定会来,只是,他们要是来了,岂不是将目前的局势更加的紧张?那几个可都是灵族的贵族。无论是阳系灵族之首的银狐,还是阴系灵族之首的蛇族,实力绝非一般灵族可以比拟,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引发天界的大乱哪!
心里焦急着,却在某一刻,一道闪电蹿过心底,让他大惊失色!
他怎么忘了情仙对自己主子的情意,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这般习惯地依赖情仙?那个人守护几十万年,那样深沉如海的情意,在看到主子婚礼的时刻,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当他想到情仙与弑神浅语找到主子时,主子与两个新夫婿若是做着什么……那会是怎样一副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