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看着林雪笠向着那飞奔而来的马儿跑过去,一匹马一个人,那般亲热,他的嘴角难以抑制的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只是,心里却似乎有些微微的酸。
“踏燕,你好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雪笠嘟哝着,搂住踏燕的头,用手抚摸着它的额头,感到踏燕仍旧像以前一样,在她的身上蹭啊蹭,忍不住咯咯清笑出声。
看着林雪笠与那马儿亲热,碧霄也不阻止,只是望望天上一朵铅色的游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与踏燕亲热了许久,林雪笠仿佛才记起,与她相伴而行的碧霄,回头看看一般站立等待的他,一身青衫随风轻抚,是那般的清俊出尘。不由得从心里感到一种幸福和满足。
现在有碧霄陪伴身边,踏燕又寻了来,对这样的日子,她似乎应该很是满足了。为什么,心里的某一处,还隐隐的有一点儿不安和莫名的牵挂呢?
“天要下雨了,我们走吧!”碧霄说着,挽了林雪笠的手,转身,一辆双骑马车出现在他们身后。
林雪笠看看踏燕又看看马车,有些微微的迟疑。
碧霄踏上马车,回头将手伸到了林雪笠的面前,清俊的面容带着一丝淡然的微笑:“上来吧,踏燕会自己跟上。”
林雪笠心里也是一安,踏燕能够自己找来,如今更是能够自己跟上。回身拍拍踏燕的脖子,捋捋它雪白的鬃毛,对着踏燕耳语说道:“跟紧了,别把自己跟丢哦!”
一阵燥风夹着尘土,兜头而来。本来坐在车窗旁看着窗外景色的林雪笠,被风沙眯了眼睛,仓皇的缩回了身子。
眨眨眼睛,感到眼中的灰尘被一滴清泪冲洗干净,林雪笠也将眼光转向身旁那个青衫人。
只见他正静静的端坐在车厢之中,双眼微闭,神情倒仿佛入定的老僧。
感到无聊的林雪笠,再次从手镯中取出那本《陋屋居士闲集》,慢慢读来。只觉得那一手行楷,字里行间的洒脱随性,就如看到那个人温润如玉的眉眼。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是不是正在金殿之上,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呢?
祈年皇朝皇宫。庆余阁。
一身玄色便服龙袍的欧阳浅语端坐在御案之后,御案前俯身恭立两人,一个身着紫色朝服的年轻大员,正在奏禀:“……如今天下大治,国泰民安,政治清明,更有四方安定,毗邻的小国番邦,也无不归顺我朝,虽然陛下春秋正盛,但是早立皇储也可以安定政局,更可免了挣储之乱……”
紫衣人说完,另一位一身酱色朝服的老年官员上前奏禀:“回陛下,眼下虽然国中朝政安定,但是陛下正值盛年,龙体康泰,这立储之事,完全不必操之过急;况且,诸位皇子年龄尚幼,最大的康王殿下,也不过刚刚十五岁,如此年龄定下皇储,又焉知不能将挣储之事激发?”酱衣官员说到这里,眼光略抬,看了看圣颜和悦,并没有不悦的神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次恭声禀道:“陛下遣散后宫独宠皇后,如今已是四年有余,但是皇后凤体孱弱多病,一直未能有所出……”
御案上,一本奏折落下,发出一声轻响。酱衣官员身子微微一颤,旋即咬牙坚持奏禀道:“陛下,为了祈年皇朝根基永固,还望陛下再开选妃之门,均施雨露,为皇家开枝散叶……”
“啪!”御案上传来茶杯重重落下的声音。
酱色官员身子一抖,铺通跪在了案前。
“陛下,老臣完全是为了皇上,为了祈年皇朝的永远昌盛,还望皇上恕臣逾越之罪啊……”
欧阳浅语用手扶扶额头,抬眼看向案前跪伏之人,静默半晌,方才沉声说道:“立储之事暂缓,纳妃之事,休要再提。李爱卿,你年事已高,下去休息吧。手里没有完成的事,就都交给蓝爱卿处理吧。”
酱色朝服的老年官员,正是当朝左相李贺之。他一直反对皇帝遣散后宫,没想到,事隔四年,他再次提起纳妃之事,却仍旧被皇帝严斥。心里惶恐,也只得默默地叩首谢恩,缓缓从庆余阁内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欧阳浅语与那紫衣官员--当朝的吏部尚书兼户部侍郎蓝羽然。
静默半晌,御案后的皇帝,似乎轻轻叹了一声,开口,声音却极其平静:“蓝爱卿,李丞相年老体弱,他主管的兵部、工部,以后也由你处理吧。”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一身紫衣的蓝羽然,仍旧温润如玉,尔雅雍容,只是那曾经有些呆呆的模样,如今,完全蜕变成了内敛沉静。
“蓝爱卿,立嗣之事,暂缓些时日吧。对于择储,蓝爱卿有没有好的意见啊?”欧阳浅语脸上的薄怒失落,被他强力掩饰下去,再次打起精神,与蓝羽然讨论立储之事。
自从蓝羽然随他上京,经过考察,确定蓝羽然不但学富五车,更是谨言慎行之人,到京后,也就放他自寻住处下榻。
殿试时,欧阳浅语特别的留意了蓝羽然的答卷,果真行文流畅条理清晰,更加之,对议题阐述的有理有据,又不冒进不卑微,让欧阳浅语大加赞赏,当场钦点为头名状元。
四年来,蓝羽然从吏部从四品员外郎起,一路直升,终于坐到了今天的右相,如今左相被皇帝下旨休养,这整个朝局最大的权利,欧阳浅语实际上,已经完全放到了蓝羽然的手中。
“回陛下,臣以为,立储之事关乎国家兴亡,社稷安定,单看文章言语还不够。臣有一个大胆的建议,不知……”说着,蓝羽然抬眼看向已经从御案后起身的丰隆帝。
欧阳浅语挥挥手,淡淡说道:“说吧,恕你无罪。”
“谢陛下。臣以为,应该委派各位殿下一些实务。虽然不一定是多么棘手之事,但是,却最能够考验殿下的办事能力,当然,也可以让各位殿下,从中得到历练。”蓝羽然平静的说完,静静的躬身立在一边,等待皇帝的意见。
“实务锻炼?不错……”丰隆帝微微颌首,却蓦地将眼光注视在蓝羽然身上,目光如电,似乎要看进蓝羽然的心底。
蓝羽然沉静的侍立,不喜不怒,神情恭敬却不阿谀。
“呵呵,蓝爱卿今年也二十五岁了吧?”皇帝蓦然的提问,让蓝羽然莫名不知所以。
“陛下明察,臣刚刚过了生辰,正是虚度二十五个春秋。”蓝羽然听皇帝问起自己的年龄,虽然不知道皇帝所为何来,却也只得如实的回答。
“哦,二十五岁,蓝卿怎么还未成婚呢?有没有合意的女子?是不是需要朕给你赐婚?嗯……”
听着皇帝似乎在考虑合适的女子赐婚,蓝羽然急忙跪倒:“陛下,臣……臣的小事,万不敢劳累陛下烦心。”
“嗯?”
“陛下,臣……臣订有一妻,却意外失散,在找不到她,或得到她确切的消息前,臣不想考虑婚姻之事。”
说着,蓝羽然心里不由再次想起那个娇俏的身影--
当年,自己考中状元后,就被恩准回乡探亲,却不想,家中老母,乡亲们被她安排的很好,只是,她的人,又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