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不高兴地回了一句:“我的画风是海派的。”
柳青说道:“我实在看不出,画风跟口音有什么联系。按你的逻辑,既然画风是海派的,就该到上海呆着,到北京干嘛?艺术交流?还有啊,雅之先生用的香水是法国货吧,很香啊,香得让人咳嗽,雅之先生喷这么多香水做什么?该不是有狐臭吧?”
画家气得面色涨红,“你!”瞪了柳青一眼,想要发作,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对徐静说道:“对不起,徐小姐,我还有事情,失陪了。”不待徐静回答,便恼怒地大步离开。
柳青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
徐静又气又急,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柳青,然后快步走到衣帽勾前,取了大艺术家的雨伞,追了出去。不一会儿工夫,空着手,回到了座位前。坐下来,调了调气息,无可奈何地看着柳青,说道:“唉,青青呀青青,真不知说你什么好?能把人活活气死!”
柳青板着脸对徐静说道:“想说什么就直管说吧,听着呢。”
徐静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
柳青把手中的烟在烟缸中用力一掐,说道:“好!你不说,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拉纤保媒了?还是我们当年那个天真活泼、清纯可爱的文体委员徐静吗?整个一当代王婆!悲哀!”
徐静生气地站起身来,脸色粉红,瞪着柳青:“哎,你还真把自己当潘金莲了你?要不是看在这么多年姐妹的份上,懒得操这份闲心!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你的事呀,老子以后再也不管了!神经!”
柳青也瞪了徐静一眼:“老子的事老子自己管,稀罕你!”说罢,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看了看徐静,说道:“吃菜啦!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得完吗?”
徐静喊了一声:“吃不完打包!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把自己当个宝!整个一二百五!”说完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嘴里嘟囔起来,“妈的!差点忘了,今天老子花钱,不能浪费!”
柳青不再理会她,只顾埋头吃菜,徐静也不再说话,没外人,不用装淑女,大口大口地吃,痛快!二人默默无语,互相怄着气,各吃各的菜。
终于,柳青吃饱了,啤酒也喝了大半瓶,放下了筷子,脸色微红,拿起餐纸慢慢地擦了擦手指,又擦了擦嘴,然后点了一支烟,故意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不时地偷眼看着徐静。
终于,徐静也吃饱了,柳青的一支烟也抽到了尽头,徐静拿起餐纸也擦了擦手指,擦了擦嘴,端起杯子,脑袋偏向一边,慢慢品起了红酒。二人对峙着。空气不紧张,绝不可能用一触即燃来形容,倒象是一块坚冰在慢慢融化着。到底还是徐静先沉不住气,把脑袋偏向柳青,气恨地问道:“真的不打算向我道歉?”
柳青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笑,这一笑起来,就止不住,直到笑出了眼泪,再也笑不出来。
徐静莫名其妙地看着柳青,“不会真傻了吧你?没病吧?”
柳青拿了张纸巾,擦了擦眼泪,笑道:“你才傻了,你才有病!刚才我是做得过分了,对不起,行了吧?”
徐静白了柳青一眼,说道:“没诚意!”
柳青把笑容一收,严肃地说道:“徐静同学,我郑重地向你道歉!”说完,又忍不住张开了笑脸,接着说道:“看我这凝重的样子,够真诚的了吧?这么多年的姐妹了,还搞这些俗套。”
徐静的脸色终于舒展开来:“你还把我当姐妹呀?算了,谁跟你计较呀?这么多年,要是事事跟你计较,早就仇深似海了。”
“说来说去,还是老同学,好姐妹嘛,那就谁也不要计较了。”
徐静突然瞪着柳青,看了一会儿,似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眼前一亮,严厉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公交车上碰到的那个穷光蛋好上了?”
柳青把脑袋一昂,漫不在乎地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徐静眉头紧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焦虑地盯着柳青,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早就有这个预感。但我一直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就傻吧你!图他什么呀?要钱没钱,说帅不帅,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柳青盯着徐静,说道:“我为什么要图他什么?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再说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我看你是中邪了,走火入魔!你现在该把握的是一份靠得住的婚姻!不是空洞洞的爱情!”徐静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柳青轻蔑一笑:“看人也别看死喽。”
“不管他将来怎么样,我看的是眼前!纵然十年二十年后,他是成了李嘉诚,又能怎么样?宁肯做西施,不做越王后!不是我非要那么势利,那么现实,是这个社会太势利,这个社会太现实!”
柳青无言。沉默一会儿,不卑不亢地盯着徐静,说道:“你真的一直认为没有爱情的婚姻靠得住吗?”
“都这个年龄了你还相信爱情?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风雨雨,你还相信会有真正的爱情?人的一生,真正的爱情只有一次,失去了就不会重来,我们这个年龄已经不可能再有真正的爱情,所谓的爱情,只是婚姻的一层薄薄的包装纸罢了。”
柳青不再争辩,说道:“看来这个问题我们谈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