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彻底停了,天空放晴,艳阳高照,雨后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吴耐带着齐全的手续,走进了保险公司。他要退掉一份养老保险。那一年年底,吴耐分了公司一笔不菲的年终分红。在一个朋友的鼓动下,买了这份保险。
吴耐上班那会儿,有着数不清的各类朋友。这位朋友是保险公司的业务精英,为吴耐算了一笔非常精确的养老帐,并保证,这份保险可以退掉。吴耐不知怎么就动了心,他历来对这些保险不太感兴趣,他的逻辑里,一个人最好的保险,是他年轻时候的创造和积累。如果年轻的时候没有创造出什么,也没有积累,年老力衰,只能指望养老保险的时候,也是挺可悲的结局。更可悲的是,现在有很多人已经老了,没有孝顺的儿女,甚至自己连一份保险也没有,日子如乞丐般凄惶。
为吴耐办理退保的业务人员,不厌其烦地向他重复着退保的种种不利,也提了好几种忠告和建议。吴耐越听越不耐烦,对于一个意志坚定的自负者来说,当他下决心做某件事,所有的忠告只会让他觉得心烦和无聊。损失是肯定的,吴耐早有思想准备。最后,业务人员还是为他退了保。
揣着三万多块钱,吴耐走出了保险公司的大门,心也不禁揪了一阵儿,很快便又释然。走在马路上,面无表情,他的神经指挥系统根本就不知道该把哪种表情贴在他脸上才更合适。雄纠纠,昂首阔步,吴耐迈着走向前线的步伐,挤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在街上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吴耐兴味索然,便上了公交。回到十里河的小屋,心里才觉得踏实宁静,小屋就像倦鸟的巢穴,尽管狭窄、简陋,好歹也是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在吴耐的心里,这个小屋更像是南湖上的那条船,平山的西柏坡。
雨后的小屋,显得有些清冷,吴耐脱了鞋子和裤子,钻进了被窝,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静默着,一连抽了几根烟,想了想父母,想了想柳青,又想了些过去无足轻重的琐事。后来,从枕头底,摸出了他的那本盗版大作《寂寞无行路》,很久没有看了。虽说是自己的大作,毕竟是以前写的,里面有一些满怀激情的话语,他想重温一次。打开书,从第一章,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就像一个忠实的粉丝,在读自己喜欢的作家的书。看着看着,便困了,索性歪倒一边,睡了……
不知迷糊了多久,吴耐感觉好像有人轻轻地在帮他拉被子,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芬芳,他睁开了眼睛,床边立着一个熟悉的倩影,他忍不住一阵欣喜。
是柳青。
“你,你怎么来了?”吴耐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
“看你睡得像个孩子,也不盖好被子,春捂秋冻,你不知道么?”柳青皱着眉头,数落着,就像母亲数落着孩子。在一个成熟的女人眼里,有时候关心自己的爱人,就像关心一个孩子。
“哦,没想睡的,不知怎么就迷糊着了。你怎么来了?没上班?”
柳青在床边侧身坐了下来,柔声说道:“我在附近一个客户那里刚对完帐,离这不远,顺路过来看看,以为你不在,和小朱练摊去了呢。”
吴耐故意坏笑道:“是因为想我,来看我的呢?还是故意来捉奸的呢?”
柳青怒道:“去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耐伸出胳膊,把柳青往怀里一搂,柳青没的挣扎,顺势仰面躺了下来,吴耐的大嘴巴盖住了柳青的双唇,热吻了一会儿,柳青推开了吴耐,说道:“门也没关,让你那些狐朋狗友撞上。”
吴耐笑道:“那你去关了,钻被窝里来。”
柳青眼角白了吴耐一眼:“美的你!”她整了整头发,恰好看到枕头边的那本《寂寞无行路》,顺手拿了起来,翻了翻,“看谁的书呢?《寂寞无行路》,南郭先生,没听说过。不会是********吧?”说完,莞尔一笑。
“比金瓶梅还金瓶梅呐!你猜谁是南郭先生?”吴耐有些伤感。
柳青看了看吴耐,疑惑地笑道:“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就是南郭先生吧?”
吴耐把腿一拍,说道:“真******聪明!俺媳妇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柳青很是吃惊,诧异地盯着吴耐:“真的?你什么时候出的书呀?”
吴耐叹了一口气,“唉,说来话长,简单地说说吧,这个笔名是盗版商帮我取的,是这么回事……”吴耐把这本书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柳青。
柳青听完,把书往床上恶狠狠地一拍,怒道:“怎么搞的!这帮人太不要脸了!告他去!”
“好啊!你帮我找他们去,找到了,我不但要告,还要揍他呢!”
柳青叹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怎么就这么背呢?光请了财神你上香了么?请神就要敬神,要么就不要乱请。”说完,下了床,走到吴耐的财神近前。
“谁说我没上来着?我已经够虔诚的了!大概是财神爷嫌我受的苦难还不够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是上天在考验我不是?快了,快到头了。”
柳青没有理会吴耐,点了三柱香,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地祈祷一番,鞠了三个躬,虔诚地插进了香炉。
吴耐哭笑不得地看着柳青:“看不出来,你也会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