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瓦特(布老虎传记文库·巨人百传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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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科学家的态度(5)

然尔,瓦特一生中害怕政治,却又总是超脱不了政治。就连他在伯明翰生活期间参加的“月亮社”,尽管这是个名副其实的学术团体,却也难免鱼龙混杂,最后还是陷入了一场政治风波中去,险些遭到血腥的镇压和“暴徒们”的袭击。这是瓦特所始料不及的。

这个社团之所以取名为“月亮社”,是因为他的成员们在每个月满月的那天聚会,以便能借着月光回家。由于每个成员轮流招待其同伴,博尔顿便经常搞这种招待会,而瓦特在定居哈珀山之后,也仿效了这种做法。这种聚会是很不正式的,看起来这个团体的主要创立者是威廉·斯莫尔,他对瓦特的友情确实忠贞不渝,同时也是瓦特与博尔顿结识的介绍人,他于1775年过早逝世,这对他的朋友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博尔顿在给瓦特的一封信里动情地写道:“倘若不是还有一些让我寄托感情的对象存在,那我也会愿意住进亡人天国的。”定期参加“月亮社”活动的成员还有伊拉兹马斯·达尔文,乔赛亚·韦奇伍德,著名的印刷家巴斯克维尔,科学家及发明家塞缪尔·高尔顿、詹姆斯·基尔和洛弗尔·埃奇沃思。每个成员在参加活动时可以带一名客人,在这里经常出现的客人中包括有约翰·斯米顿、约瑟夫·班克斯爵士和威廉·赫谢尔爵士。

从达尔文有一次由于工作繁忙不能与会而写给博尔顿的一封道歉信里,可以看出这个社团的聚会性质,以及成员的渴望参加这些聚会的热情,他写道:

很抱歉,由于死神带着疾病来访问人间,并因此同医生们展开了一场持久战,因此我今天不能到索荷去同您的那些贵宾相见。天哪!有多少发明创造,有多少智慧,有多少妙言佳句,何等深奥、科学而又辉煌灿烂!他们都将在您那批知识渊博、才华横溢的宾客之间,好像打羽毛球一般,你来我往,令人目不暇接,而可怜的我则作茧自缚,不得不把自己关在一辆晃荡拥挤的邮递小马车里,在皇家公路上被撞得青一块紫一块,同胃疼和发烧进行搏斗。

另有一次,当轮到瓦特招待这批成员时,他给达尔文发出了如下的邀请:

我请您记住,您曾允诺在下星期一来我家同各方学者共同进餐……由于您的鼓励,要对一本新书提出严厉的批评;并将对热到底是不是燃素和空气的化合物,以及究竟火发出的热能不能由镜子反射出来的问题做出结论。我向您提出一个友好的预告,您会发现无论您发表什么意见都将深受欢迎……如果您想谦虚求教的话,人们也许会告诉您光是由什么构成的……

当瓦特在1781年1月初写这封信的时候,“狂人学社”——他们有时以此自诩——刚刚吸收了一名极有前途的新成员。此人就是约瑟夫·普里斯特利博士,他曾于1780年在伯明翰被任命为长老会新会馆的教长。普里斯特利是当时那种变革精神的代表。他掌握多种语言,对学术研究有着满腔的热情,在追述真理方面,他把自己比作猎狐成癖者。他被公认为当时化学研究方面最有经验的专家,他兴致勃勃,感染力如此之强,以至他似乎使这个社团的所有成员都涉猎化学。甚至连忙得不可开交的博尔顿和瓦特,也开始试验起来。当博尔顿在康沃尔进行一次长期访问时,曾在一封信里描述了他在科斯加恩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实验室的情况。

普里斯特利对研究水的构成所做的试验,使瓦特很受启发。后来他在1783年写给普里斯特利的一封信里,宣布了自己的结论,水是由他称之为“脱燃素的空气”(氧气)和燃素(氢气)构成的。本来普里斯特利打算将瓦特的信附在一篇论文里提交给皇家学会的,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这样做时,亨利·卡文迪什就在该学会宣读的一篇论文中,宣布了这一相同的发现。这在瓦特和卡文迪什双方的支持者之间,引起一场激烈的辩论。这场辩论同后来关于到底是乔治·斯蒂芬森,还是汉弗莱·戴维首先发明了矿工用的安全灯的争论,情况非常相似。很明显,在这起争论中所涉及的发明和发现都是不约而同的。当处在所有出类拔萃之辈潜心致力于科学研究的时期,出现这种巧合是难以避免的。

根据当时提出关于英国应该采用公制的建议,我们会很有兴趣地注意到,瓦特在试验水的构成时,十分抱怨两种量制的共存所造成的种种困难,并且竭力为赞成磅量制的十进位算法而进行辩解。

虽然“月亮社”的宗旨是科学性的而不是政治性的,但不可避免的是其成员普遍认为应解放思想,这在当时则是具有革命性的,他们心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到那时人类会因为科学上的种种发现而获得解放,而那传统的宗教和世俗的等级制度,则将在无情而又明晰的理性之光面前像影子一样消失掉。尽管腥风血雨的法国革命事业在众多人的脑海里播下了第一批怀疑的种子,但他却不怀疑他们所奉信的理性之神会成为一个诉诸武力、“实行暴政”专横跋扈的可怕君王,“月亮社”的成员们曾为法国革命的爆发和巴士底狱的攻克而欢呼,认为这是自由与理性的胜利,是“君王统治权和教士统治权”的末日。特别是普里斯特利更是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对雅各宾派的公开支持,虽然使他在下议院遭到了伯克的谴责,但法国的革命者们却授予了他法国公民权,并且推选他为法国国民议会的议员。而博尔顿和瓦特则谨慎得多,他们的政治观点隐而不宣。然而,1791年7月14日,在伯明翰爆发的那场“教堂与国王”的骚乱却使他们大惊失色,因为其矛头是专门指向“月亮社”成员和非正式成员的。

在举行法国革命两周年的公众庆祝宴会上引起了骚乱,不幸的普里斯特利成了第一个受害者。“暴徒们”在抢劫和焚烧了长老会的新旧两处会馆之后,接着又冲进他在费尔希尔的住宅。他的房屋、实验室、仪器和他20年的研究记录统统都被烧掉,但是总算幸运,这位博士和他的家属们由于接到警告,所以在“暴徒们”到达前半小时就逃走了。此后的抢劫和焚烧持续了整整三天,在所有这段时间内,索荷工厂戒备森严,用滑膛枪武装起来的忠实雇员守卫着。这两位合伙人系“月亮社”成员是众所周知的,他们的某些职员,其中包括那位谨小慎微的萨瑟恩,也曾出人意外地公开表示了对共和派的同情,然而十分奇怪的是,索荷从未受到过威胁。当军队终于赶来恢复秩序时,瓦特必定会深深地松了口气,得到了安慰。

“月亮社”在这场浩劫后,虽然又继续存在了几年,但它不过是名存实亡而已。普里斯特利移居到了美洲;乔赛亚·韦奇伍德和伊拉兹马斯·达尔文,则都在该世纪终结之前先后去世。幸存者也都上了年纪,当年那种渴求知识的热情渐渐变弱,但他们对当年的回忆和传统却难以磨灭。1809年,有一位名叫伦纳德·霍纳的人,在参观索荷后写道:“月亮社”留下的痕迹,以及他人对它的那些引人瞩目的成员的清晰回忆,是非常有趣的。他们造成的影响,不但没有减弱,而且还向后人表明了他们那种追求科学和自由探讨的精神,甚至还表现出了那种对卫理公会派、托利派以及喜功好利者相勾结势力的反对立场。看来,人作为一种社会动物,是谁也无法离开政治的。一生谨慎的瓦特,没能完全超脱政治,而他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在政治上就更加激进。

瓦特的儿子詹姆斯的活动增加了瓦特的焦虑。同博尔顿的儿子马修·罗宾逊·博尔顿一样,小詹姆斯·瓦特也注定要步其父亲的后尘,他所受的教育和训练也正是为这一目的进行的。15岁时,他在伯沙姆约翰·威尔金森的铁工厂学习了一年,经过这段实际训练后,他去日内瓦的一所学校继续深造。当他在1788年回到英国时,在博尔顿的建议下,他被送到曼彻斯特的一家制造粗斜纹布的企业——泰勒和马克斯韦尔公司学了为期两年的簿记和商业管理。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年轻人在缺钱花的时候,他写信向慷慨的博尔顿而不向他父亲要,有一次他向博尔顿写信要钱时,告了他父亲的状,他说:

我目前同我父亲的关系可能最好的,但是如果我把我的各种需要都告诉他,那我就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也许他自己从来就不是年轻人,因此他并不懂得伴随我这一生活时期而来的一些必不可少的花费,在这一时期必须交结朋友,并且做起事来不愿同别的年轻人格格不入等等。

小詹姆斯·瓦特正是在这个时候,成了一位激进的共和党人。1792年他曾代表曼彻斯特的宪章学会到巴黎去作了一次演说,对雅各宾俱乐部表示祝贺。他很快便同雅各宾派的领导人交往密切,在一次丹敦和罗伯斯庇尔之间发生的口角中,他站在丹敦一边进行斡旋,从而制止一场决斗。他因此而招来了罗伯斯庇尔的敌意,并在议会里攻击他是皮特的奸细。小瓦特针对这种攻击为自己进行了出色的辩护,赢得了议会的支持,但是他意识到由于树立了这样一个可怕而无情的敌人,自己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于是逃往意大利。当他在1794年终于设法回到英国时,他父亲的焦虑丝毫没有减轻。共和党的几个学会的一些成员已经被关进了伦敦塔监狱,人身保护法不久也中止了;当国王的亲兵在伯明翰出现并开始逮捕共和党的同情者时,人心惶惶,惊恐不安。瓦特在给博尔顿的一封信里,向他征求意见,让儿子出国到丹麦、挪威、德国去。然而,结果并没有对小詹姆斯·瓦特采取任何行动,他终于能够回到伯明翰,在那里全权负责拷贝印压机的产销业务。由于他在商务方面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才能,所以很快便作为合伙人,同马修·罗宾逊·博尔顿合作,从事当时正处于兴盛时期的蒸汽发动机制造业务。

瓦特家族的4代人,都是主要从事技术和商务工作的,但又谁也没能超越于政治之外。他们本身就属于“中产阶级”,自然会是新兴的资产阶级政治主张的支持者。人与政治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欲罢不能,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