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少女远行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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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尾声

又一个明媚的春日

吃过早饭,姬队长、罗干事、瞿干事,还有十多位同学,陆续来到招待所。

赵琳的事,我已对母亲说了,她依了我,说相信我会把这事处理好的。这会儿,赵琳已挤上前来,挽扶着母亲。另外有些同学争着替我拿行李,一行人熙熙攘攘,向一里之外的汽车站走去。

离开生活了九个月的地方,是那样地难忘,瞧,那高插云霄的是水塔,我每天就是喝它滤过的水呀!那西北角一溜青砖红瓦的房屋,是咱们女队朝朝暮暮生活的地方,还有那绿色山岗上的茶园,今年的春茶长得特别茂盛,再等几天就要采摘了,真遗憾,这次劳动,我不能参加了。还有,那新建不久的巍峨的礼堂,那儿,曾摄下我的舞姿身影,还有,‘那纵横交错的阡陌山径,溜下我多少或深或浅的脚印啊;再有,那耸入蓝天的高高的白杨,丛丛翠竹,枝柯交叠的梧桐;那汩汩流淌的小河,叮哨作响的小溪,甚至天庭的鸟雀,纯净的空气……这一切的一切,多么使人留恋,真是留也难走也难啊……

近了。近了,长途班车已从一处山坳里开过来。我们急匆匆地抢着说话,仿佛要把心里的东西一下子掏空似的。可是,车子停了,车门打开了,妈妈和秦局长已经上了事,尽管我想再拖延它一分钟,一秒钟,但,这由不得我,司机在按着喇叭,我只好上车了。

“邹场长开会脱不开身,他让你常来信……”姬队长紧挨着我嘱咐,“你可是农场的儿女呀!”

“嗯,是的,我是农场儿女,我一定来信,您放心。”我的话音低沉,发颤--同学们把行李从门、窗里塞了进来。赵琳踮着脚尖,跟我紧紧地握着手,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说。“我会跟你联系的,等你到期的那一天,我一定来接你,一定来。”

车子启动了,车里的人和车外的人相互挥着手,赵琳第一个哭出声来,我也控制不住了。走的人哭,留下的也哭,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姬队长和瞿干事别转过身子,肩头在微微地抖动。

“唉,一群多么可怜可爱的孩子,怎么都走到这儿来了呢?”妈妈擦着泪水在低声自语。

“好了,都回去吧!芳芳不会是唯一的。今后,凡是到期的,我们都会来接的。”秦局长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探首向窗外招呼着。

远了,远了,向后望去,逶迤的白杨林带尽头,姬队长仍在挥着手……

远行来到农场,生命的旅程在此出现转机,我惊异地发现,正是这样的环境,唤醒了她们尚未泯灭的良知,诸如:

善良、单纯、友爱、正直、礼貌、助人为乐、求知欲……这些美德,并未从她们身上消失殆尽,仍经常或隐或现地在不同场合显露出来。一名失足少女写了这样一首诗:

我走在春天的小路上,春天的小路长满各种花草;我默默地向前走去,疲乏的眼睛在花草中寻找。

啊,我终于找到了,一朵黄花在绿叶中欢笑。

我采下这朵可爱的小花,让它伴我走完春天的小道。

--一朵黄花不是春,但它是我心中的花,春的先兆。

读了这酋诗,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春天会很快回到她们心中呢?我受到深深的触动,感到义不容辞地要帮她们“寻找”,我想把这一切都写出来。可是,究竟怎样来处理和把握这类题材,我不免有点踌躇。如果我照搬生活,是绝对不行的。社会主义文学决不能作这种丑恶的展览。正确的态度应当是善于发掘她们身上人性的闪光点,爱护它,珍惜它,讴歌它。当然,对于她们自己酿下的杯杯苦酒,也不应视而不见,不能回避,只是在揭露和描写时要注意分寸,要适当。一句话,这两方面要辩证地兼顾,唯其如此,才能比较真实地展示她们“告别昨天”的改造过程,也才有可能收到如期的社会效果。这是我在写作中考虑的问题之一。

第二,劳教,诚然是带一定强制性的,但在我国社会主义制度下,劳教人员仍属人民内部矛盾,管教人员与她们之间是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关系,而不是专政与被专政的关系。这种新型的人际关系,要求管教人员要以“父母之心,教师之德,医生之术”,对失足青少年实施“教育感化第一”的政策,医治她们灵与肉的创伤,这是失足青少年得以挽救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管教人员被誉为“特殊园丁”,是理所当然的,无愧的。在我深入农场的日子里,他们对事业的执着热爱,他们的任劳任怨,和他们在失足青少年中所享有的崇高威信……曾不止一次地激动过我,如果要反映失足青少年的改造、成长,而不去着力刻划“特殊园丁”的形象,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只是,在这方面我所做的,尚不尽令人满意,我将继续努力。

这几年,反映失足青少年生活的题材,已引起不少作家的关注,但如若联想到过去文学的这一领域的薄弱,尤其是有关文艺理论探讨的不足,那么,我们的工作仅仅是个开始。青少年犯罪是个普遍的社会问题,需要“综合治理”,这也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希望有更多的同行参加到这个行列中来。

《少女远行归来》这部不太长的书稿,从动笔迄今,历时四年,三易其稿,在整个写作、修改过程中,得到了群众出版社的理解和支持,在此,我表示诚挚的谢意。

庞瑞垠

1986年10月2日

于南京“两然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