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永宁宫因为伍太后的命令而变得压抑,沉默的空气充斥于内,无端压抑。裕安小心翼翼守在门口,只听得队列最右端脸上有道骇人刀伤的彪形大汉瓮声瓮气道:“太后,格杀勿论还是、、、?”
棕色软纱宫装的金线在灯火下熠熠闪光,璀璨得晃眼,金色光芒投射进伍太后狭长丹凤眼中使得她双眼看起来似乎是两颗放光的明珠,只不过此光寒意森森,让人莫名感觉到阴寒之意。
兀自冷漠笑笑,伍太后自我嘲笑在送别时刻竟会有那种奇怪的不舍之感,难道今时今日自己还有任何别的路可以选择么?即使不下杀招,他也命不久矣,不是么?
回想起当年一幕又一幕,她不觉已将长长指甲掐进手掌中,一字一句无比决绝:“陈虎,记住不留活口!如若你们之中有人失手被擒,应当知道如何做!”
“属下明白。太后,今夜该是他们最疏于防范的一夜,为何要等进入晏国才动手?”刀疤脸再度开口。
伍太后睨视他两眼,露出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轻哼道:
“愚蠢!他们能不能安全到达晏国尚且未知,让你们延迟动手不仅是保存实力之举,更能嫁祸晏国,从而让哀家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吃掉它。你们说,皇帝死在晏国的话,朝中那些迂腐老臣还能墨守成规的反对开战么?”
刀疤脸面带惧色偷看眼前踌躇满志冷笑森森的太后,连忙低头抱拳:“太后英明,我等务必完成太后交付的任务,请太后放心!”
挥挥衣袖,伍太后再不多说一句话。目送一行人身影溶入夜色,睁大的凤眼慢慢眯紧,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裕安关好门后沉吟道:“太后,您对陈虎如此坦白,难道不怕、、、”
裕安苍老的声音还未讲完,伍太后就已摇头轻笑,端起桌边的安神茶轻抿几口拉长语调道: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裕安你呀,真是老咯!如果陈虎完成任务,你认为哀家能留他们的命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哀家许诺给他们的那些荣华富贵足以让他们视死如归,懂么?还有,难道你以为今夜只有哀家会下追杀令么?”
发须花白的裕安扯动嘴角,脸上深浓沟壑随之而动,浑浊双眼在太后启示性言语下慢慢变得清楚,冷漠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弯腰勾背的他在灯火下看起来有几分骇人:“老奴懂了,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啊!”
“对某些人来说是个不眠之夜,但对哀家来说却是个高枕无忧的夜晚。叫人伺候哀家就寝吧。”扶着裕安手臂,伍太后起身朝内卧室走去,两主仆头在地上的浓黑慢慢变淡、、、、、、
幽黑苍穹掩盖住襄国皇宫的巍峨大气,天地万物都被夜色笼罩,此起彼伏的宫殿一座座陷入安静中,唯有虫鸣四起,在这凉风习习的夏日夜晚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叫响,给夜晚增添几许细小喧闹之时却也能让心神不安的人觉得异常烦躁,坐在静姝宫的秦妃此刻就如此。
高绾贵妃髻的秦妃在静姝宫内高悬的宫灯下来来回回迈着小步,端庄贤淑的脸庞上挂着和平素温柔不同的烦恼,身上柳绿色薄纱抹胸纱衣绣着大朵大朵富贵牡丹花开,翩翩起舞的彩色蝴蝶在牡丹花上流连忘返栩栩如生,雪白软烟罗百褶丝绦下裙和绿色遥相呼应,看起来清新可人又惬意舒服,但这些精美妆扮丝毫也不能掩饰她现在的焦躁。
来回走动无数遍,半柱香时间后她终于落座,明亮双眼内慢慢将浮躁和不安敛进去,有丝意味深长取而代之。在她沉思之际,梳着双丫髻身着嫩黄宫女服的宫女端着碗冰镇莲子汤悄步走进,此人正是陪伴秦妃多年从家中带来的丫鬟九儿。
将碗放下,九儿关切道:“小姐,可有决定?有了的话,九儿这就去给老爷传话。”
珠翠环绕的秦妃在灯火下静坐,端庄娴静得如同犹未出阁的深闺少女,眉眼温柔款款动人。抬眼看向来人,她淡淡开口,绵软得如同淙淙春水的声音有丝迷惘:“九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九儿闻言轻笑,小巧脸颊上出现两个浅浅酒窝口齿伶俐道:“小姐,你从小就聪明过人,现在难道没了主张么?当真是关心则乱啊。皇上有您这样一心一意爱着他的妃嫔真是幸运。”
“九儿,难道你没看出自皇后进宫后皇上对我就十分冷落吗?多情总被无情恼,是不是每个帝王都这样呢?红颜无数,永远都会喜新厌旧。”自嘲笑笑,秦妃脸上的哀怨不再像往常那样隐藏。
多年贴身相伴,九儿比其它宫女多了分随意。端起冰镇莲子汤细心搅拌,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秦妃歪头道:“当日利用幻美让丽妃生出幻觉本以为能给皇后一个下马威,哪知却让皇上更加宠幸与她。您和丽妃本来平分秋色,可现在却是皇后独占鳌头。这么想来,答案不就很明显了吗?”
也许九儿的话让秦妃下了决心接过她递来的银碗后秦妃旋即露齿微笑,温软眉眼间多出几分和素日格格不入的阴沉:“九儿,给老爷传话吧,让那两个女人消失!切记,不能动皇上分毫。”
静悄悄的夜晚,不眠的不仅仅只有宫内人,宫外亦有人夜不能寐。康成王爷府内,安陵泰宇懒懒靠在榻上双眸微闭,两个衣着鲜艳浓妆艳抹的女子替他捶腿。片刻后,他睁开双眼朝塌下侍立的人道:“王鹏,传令下去,即刻跟踪他们并借机下手。”
被称作王鹏的男子约莫四十岁光景,灰色长衫加身的他摸着颌下山羊须:“王爷,确定要这么做?”
“废话!老子明明就是襄国第一位皇子,可先帝倒好,居然硬把皇位留给那小子!凭什么呀?就凭他母亲是当年的皇后?那他能登上帝位不还是靠我母后扶持吗?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皇位,我让他坐了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说起这个,安陵泰宇就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