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精妙绝伦的布局,如此高明残酷的手段,让月落尘叹为观止。太后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在眼前晃动,骤然变得恐怖凌厉——她的城府之深,她的绝情之狠,世间有几个女子堪比?
常人言最毒妇人心,但月落尘却历来都相信世间每个女人不论她是美是丑是聪明是愚钝都会心存善良,可对于伍太后,她却丝毫都找不出一处善良的地方。亲生孩子都舍得设进局中,她还有什么不忍心做?
灯影摇摇晃晃,斑驳简陋的房间陷入异样沉静,唯有二人呼吸声此起彼伏。很久不曾回忆过往的安陵泰宇缓缓闭上夹杂着痛苦的双眼,心被打开个缺口,汨汨流出平时全部被不屑,骄傲和仇视所压制的悔意。浓眉紧皱,他像是被催眠似的将往事倾吐而出:
“当年与益国一战拉得漫长,进入冬天后粮草缺乏,离京尚久的我主动请求回来筹措粮草军饷。赶回来的第二天,太后召我入宫,第一次像个慈母似的跟我谈心,问我是不是还对初雪念念不忘。感动不已的我根本没想到那会是个圈套,还以为太后是觉得我来回辛苦所以特意慰问。”
寒意森森的冷笑几声,安陵泓宇紧握置于藤椅上的宽阔手掌,骨骼被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现:
“我的确喜欢初雪,即算她嫁给泓宇后我也一样喜欢,甚至总幻想有天能把她从泓宇手中夺回来,凭什么江山和美人都属于他?而身为长子的我却什么都没有!太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更对我十分了解,于是假意安慰,并特意允许我当夜亲自前往沁雪宫传递泓宇给她的书信。可是、、、可是一到沁雪宫我就发现不对劲,初雪她像是被人下了药,一看到我来就朝我投怀送抱,和平日的孤傲高洁完全不同。”
猜测得到证实,月落尘的檀口边溢出几声无奈轻叹。可想而知,对自己儿子了若指掌的太后知道安陵泰宇有贼心却可能没色胆,于是她下药来推波助澜,本来就有爱意且又对美色没什么抗拒力的安陵泰宇自然抵抗不了梅初雪的主动,于是自然而然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凉意徐徐而来,黑夜笼罩的斋省殿多了些哀怨缠绕,风舞落叶的声音宛若一首低低的曲子在浩渺天地间哀怨呜咽,似乎也在为当年往事而悲恸。
德贵妃,传闻美德冠绝六宫,想不到背地里却是心如蛇蝎无所不用其极,不仅仅玷污了安陵朔亲自敕封的这个称号,更是莫大的讽刺。直至这一刻,月落尘才看彻底看清楚伍太后的真实面目——多年伪善的她,其实正是所有悲剧的缔造者,而她之所以兴风作浪,也是因为爱恨纠缠么?
忆起之前梦见梅初雪的那次梦境,月落尘仿佛看见她那灵动翩然的紫色身影笑意琅琅,带着梦幻般的色泽在自己身前盈盈走过。走南闯北至真至纯的她本可以拥有潇潇洒洒闯荡江湖的生活,却因为一如宫闱而凄惨丧命,成为斗争的牺牲品,实在令人扼腕。
抿抿菱唇,月落尘轻轻道:“醒过来后的她羞愧难当,所以就草草结束性命,对吗?”
嘴角抽搐,安陵泰宇的五官扭曲成团:“没那么简单。我虽意识到她被下药,可还是难以自拔的和她共赴巫山,那一夜恩爱极尽销/魂。黎明,我们都还在睡梦中太后闯了进来。她狠狠扇了我几个耳光,而我、、、我因为害怕,所以情急争辩下将初雪主动投怀送抱抖了出来。太后始终没责备初雪,但她其实应该很清楚以初雪的性子肯定会寻死。也许是因为初雪也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主动,所以遗言里对此事只字未提,也许是不愿泓宇难堪。”
亲自策划一切又前去捉奸,太后不可谓不毒,而她的目的就是要逼死梅初雪!安陵泰宇原本就是没什么头脑的人,只要太后稍微严词相逼,他根本不敢说出半个字,况且他始终觉得皇位本应该属于他而嫉恨安陵泓宇,所以更不可能主动承认错误,哎。
实情浮出水面,原来如此悲哀。安陵泰宇实在毫无可取之处,但从心灵深处来说他对梅初雪的感情其实是真,只不过这份感情过于懦弱且过于以男女情/欲为主导。亲耳听到他披露沉痛过往,心地柔软的月落尘对他有了丝同情,不禁叹道:“你为何不对皇上袒露实情呢?只要知道真相,他应该能原谅你。”
排山倒海的痛苦慢慢沉淀,这句话将安陵泰宇从回忆拉回到现实。猛然站起,他再度恼怒:“我能说吗?我敢说吗?我为什么要说?江山和初雪本来都应该属于我,而不是泓宇!哼,你真是会蛊惑人心,我竟然不知不觉在你面前说出这些,看来今夜享用过你的滋味后必须让你消失!”
盛怒得如同一头暴躁得狮子,安陵泰宇追上欲跑出门的月落尘,拦腰抱起后狠狠扔至硬板床上,健硕结实的身子立即压上去。被摔得头晕脑涨暗骂自己乱发善念而掉以轻心时,手脚并用的不断尖叫挣扎,可她有怎能敌过习武多年的安陵泰宇。感觉到灼热大掌已覆上胸前柔软,泪水垂落的她大喊安陵泓宇的名字。
“好好伺候本王吧,他早死了,又怎么会来救你?少做梦。”双腿压住身下人乱动的双腿,安陵泰宇淫/笑四起,双眼迸光。
“是么?究竟是谁在做梦呢?”阴凉恻恻的男声幽幽传来,带着难以消融的冰雪味道,顿时让手忙脚乱的安陵泰宇毛骨悚然。停下动作,他环顾四周心底打鼓但气焰嚣张:“谁,给本王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