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的悦耳女声在浩瀚夜色下飘荡至安陵泓宇耳畔,目色清冽的他扬唇露出丝丝玩味的浅笑,蓦然回想起眼前风致静雅的女子进宫已有三载。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出身大学士家的她在后宫妃嫔中静婉宜人,虽远未达到月落尘的冰雪聪明,却也知书达礼乖巧温顺。
春秋荏苒,并不沉醉女色隐忍沉稳的安陵泓宇见到她在四妃中最让自己省心倒也有心生几分欣赏,甚至一度曾考虑过在四人中最有才智的她能不能替自己挑起大任,可经过观察后终究还是作罢。
月落尘的到来解封冰存多年的心,情有独钟之余对她们几个本来安陵泓宇本来也存有几分歉意,尤其对不争也不闹的秦妃,不过可惜的是袁恪的一番话却让他彻底看清楚眼前女子的真实面目——
最善于求生和见风使舵的袁恪和朝中个个大臣交好,因此在安陵泓宇假死那些日子里他自是这家进那家出,忙着打听各人关于新帝的口风。偶有一日前去秦妃父亲秦鹏大学士府上时,左等右等不见秦鹏出来的袁恪四处走走看看,却意外听到一件事:
自皇上协同皇后和柳妃出宫,收到爱女旨意的秦鹏就暗暗雇了杀手前去行刺,目标当然是皇后和柳妃!
当时,袁恪以为安陵泓宇已驾崩所以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不过后来得知他并未殁,投奔过去的袁恪碍于自己贪墨案已被揭晓而必须保住性命,因此他将自己在圣襄所听所闻一股脑儿全部倒给安陵泓宇,其中就包括此事。
心思缜密的安陵泓宇当然记得那夜遭遇两拨杀手之事,而其中一拨并不对他下手只是处处冲着两个女子的显然就是秦鹏所派。尽管深知袁恪是个真小人伪君子,但安陵泓宇却知对于一个急切想要保留性命的人来说肯定不至于将这种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撒谎。
依然记得当时听到袁恪说到此事时自己的心凉如水,知人知面不知心,即算平时她再怎么温柔贤淑到头来却始终难逃暗动心机秘密做手脚这出。而且,她是个多么善于隐藏自己的角色,就连从来都自认为智谋还不算很低的自己尚未能看清楚她的真性情。难道,这就是所有后宫女人共同的特点么?
想到这的安陵泓宇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何当年自己的父皇对月碧玉那么难忘——对看惯后宫女子的低眉顺眼谄媚殷勤,偶尔邂逅性情明媚的月碧玉,她就像一汪清澈的月夜泉水般令人舒畅淋漓,她的纯净和真实对实则心底早已厌倦的父皇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正因为如此,尽管她选择下嫁龙永昌父皇亦不忍责备于她,甚至千里相隔十年之后还是会为她情动到难以抑制,从而怒发冲冠的想给她讨回公道。
美貌是世间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优势,但却绝对不是让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数十载的理由。皮/肉/色/相能让人暂时的满足沉溺,但最终还是会心生倦怠,更何况世间没有不老的红颜。
十年,短促的人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个十年,身为帝王的父皇却始终如一而不是渐渐淡忘,这说明父皇的确用情至深的同时也说明月碧玉自有其过人之处,不是么?
可惜的是,不论是多情还是专情,对帝王来说都显得那么无奈,因为两种总是会要辜负别人。父皇对凌波公主专情也就难以做到对其它后宫妃嫔雨露均匀,即算有不过也是勉强为之。这些,我不是早就深有体会么?
情之所至,难收难悔,却不得不顾全大局而扭曲心底最真切的渴求和希冀,凌波公主如此,父皇亦如此——这,大抵就是所有皇族共同的悲哀。
见安陵泓宇抿唇半天未表明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善于察言观色的秦妃开始惴惴不安,难道自己说错话了吗?为何皇上脸色这般沉静,似乎思绪早已飞远。坊间有蜚短流长说其实皇后并不是不知所踪,而是委身于晏国南安王宋铿,这对于皇上来说应该是件颇受打击的事。趁日夜占据皇上的她不在,我当然要抓住大好时机,说不定还能登上后位!
笼笼肩头洁白如雪的披风后秦妃蹙眉怯怯试探道:“皇上,您、、、臣妾的要求让您为难了么?”
自打进宫开始,秦妃从来都是这样,她的一言一行都会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比如刚才这个问题如果换作丽妃或柳妃肯定就会直接问“皇上您怎么还不给我回答呢”,但秦妃却不然,这也许就是出身书香门第之家的她所拥有的独到之处。
柔情似水的一句让沉浸在自己无边感慨中的安陵泓宇扬唇莞尔,考虑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禅让皇位的决定,心早已飞跃千山万岭去到晏国的他再也没有惩罚秦妃之意,转而眼神平稳的开口:
“静姝宫朕就不去了,如果秦妃愿意,可否陪朕前去未央宫?朕有话想跟你谈谈。”
错愕微张娇柔双唇,被寒风吹过很久的秦妃怎么也没想到历来很好说话的皇上竟会要自己去未央宫,心底难免郁结丛生。皇后早已弃他而去,难道他依然念念不忘么?就算是侍寝,难道也要留在未央宫吗?我到底算什么,可有可无的替代么?
恼怒和酸楚在丰腴有致的身体内并驾齐驱,她却将它们压得死死的,分毫也不曾在脸上显露,反而露出理解的微笑:
“皇上一回来就去未央宫,定然是想念皇后妹妹了,哎,只不过可惜、、、皇上情深意重,臣妾自然懂得,所以很愿意陪皇上去未央宫。咱们走吧,正好臣妾也想听皇上说说出宫这段日子的际遇,不知皇上是否愿意给臣妾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