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而起的安陵泓宇本欲推开方秦亲自给奄奄一息的月落尘灌输内力,但当看到方秦额头上冒出的颗颗冷汗时他犹豫了。这一刻,他完全能确定方秦对月落尘怀有某种情愫,无论是不是男女之爱,至少他把落尘看得很重要。
无暇思考究竟怎么处置呆滞的龙沐庭,心焦如焚的安陵泓宇跪在月落尘身前紧握她的双手,深情低喃:
“落尘,你好傻,明知我命不久矣你为何要替我挡一剑?难道你不知道看到你难受我会比自己难受更痛苦。答应我,你不许离开我,不许!”眼见方秦渐渐内力不支,为避免他消耗干净而亡的安陵泓宇极力要求他停下,换上自己坐在他位置继续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密集的马蹄声远远传来,旷野中的他们谁也没回头去看究竟是谁又赶来。此时此刻,谁来还有什么关系呢,谁又在乎呢?愈来愈近的马蹄声轰然如雷,多声马儿嘶鸣划破夜的宁静,面色苍白如纸虚软坐至草地上的他瞟到魁梧霸气的宋铿跃下马疾步靠近,后面紧紧跟着披着火红披风的雅宁。片刻后,两抹灰影飘忽而至,正是和安陵泓宇形影不离的双影。
众人看到眼前这幕均很久都未开声,奋力追来的双影立即抽出佩剑护在安陵泓宇和月落尘身旁,警觉扫视四周,以防万一。身着墨绿色绣蟒长袍外披黑绒披风的宋铿看到月落尘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而胸口的血早已成片,他不禁捏拳吼声动天:“谁干的?”
谁也没有吱声,唯有珠钗琅琅的雅宁看到龙沐庭不正常的呆滞,连忙碎步跑过去焦急询问:“沐庭,你怎么啦?沐庭,你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打从第一次看到龙沐庭,雅宁印象中的他就是萧然淡远的翩翩公子,举手投足间带有其他男子难有的风度和温雅,可眼下的他满面颓然,眉目间全是莫名惶恐,这不能不让深爱他的雅宁心生焦急。
呆呆看向雅宁,龙沐庭抬起无力垂下的双臂翻来覆去的盯着看,唯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低喃间全是满满不置信:“我杀了落尘,我竟然杀了落尘!”
狠狠推开柳眉紧蹙杏眼含泪的雅宁,双手紧紧揪住鬓间黑若墨玉的发丝,他抬首长啸:“老天,我竟然杀了这辈子最看重的人,就如同当年的龙永昌,这就是所谓的轮回,所谓的宿命吗?”
听到这声悲怆高喊,担忧满怀的宋铿怒从中来,偏头凝视宋果两眼,近身跟随多年的宋果立即看懂他的眼色,翻身腾空多枚在黑夜中无法辨识形状的暗器从手中掷出,唰唰唰的朝带呆若木鸡的龙沐庭飞去。被他大力道推倒跌坐于地的雅宁看到这幕惊悚叫出声来,只是内心早已陷入崩溃之境的龙沐庭却根本不躲闪,还在那一个劲扯头高呼。
就在暗器快要悉数打入龙沐庭周身时,坐在地上运功疗伤的方秦蓦然睁开眼睛,鼓足最后内力席地横身飞起,寒剑快舞,将绝大部分的暗器打落,不过最终有一颗他来不及再挥剑而径直刺入龙沐庭的左眼。凄厉叫声第二次在旷野上空打转,鲜血流过脸颊的龙沐庭痛得横倒在地,翻来覆去打滚。
有气无力的方秦被跨步而来的宋果狠狠踢倒,拼命想护住龙沐庭的他眼看宋果将刀指上龙沐庭的胸膛,瞬间面如死灰。从未想过会发生这些且没经历过什么打斗场面的雅宁目瞪口呆,老半天才从巨大的震惊和惶恐中清醒,挣扎着想站起的她发现双腿早已软似棉花,于是只得手脚并用的爬去龙沐庭身边:“沐庭,你等着,我带你去找大夫,你等着!”
试图扶起哇哇大叫的龙沐庭,吓得魂飞魄散的雅宁这才注意到宋果的剑似乎根本没挪动的意思,娇斥出声:“宋果,这是堂堂驸马,你竟敢对他不敬?赶快拿开你的剑,本公主要带他回宫!”
“他的确是驸马,但他也是试图歼灭王爷的敌人。公主,皇上早已西去,不是么?”稳稳持剑的宋果说云淡风轻作答,却让雅宁听得遍体阴寒。是啊,晏国权势最大的是宋铿,而沐庭却偏偏又想让他死,现在落在他手里谁还能救沐庭呢?连说得上话的父皇也不在了,不是吗?
没受过这种委屈的雅宁唏嘘垂泪万般难受,却还是迅速朝不远处的宋铿爬去,污泥从手上带到粉脸,她怯怯抬起脏兮兮的脸抓住宋铿的袍角哽噎求情:“王兄,雅宁求求你放过沐庭好不好?他已经失去一只眼睛受到教训,不会再和你作对的。求求你,放过他。”
不耐烦的瞟几眼躺在地上呻吟的龙沐庭,黑面沉脸的宋铿眯了眯虎目,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放过龙沐庭。幽幽一声呻吟从月落尘唇边溢出,微弱到差点让凝神思考的他错过。安陵泓宇收回双掌让月落尘靠在自己臂弯中,柔声呼唤:“落尘,你醒醒。”
“落尘,能听到我说话吗?抱歉,都是我疏忽才会让龙沐庭这个小人掳走你,落尘、、、”单膝着地的宋铿亦轻声开口,轻柔的嗓音和平时的中气十足截然不同。
沉重得好像有石头压住的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听到雅宁泣不成声求情声的她终于睁开双眼。对头顶噙满心疼和关爱的深瞳露出苍白笑颜,她竭力抬起右手摩挲安陵泓宇的脸:“不、、、不要皱眉,我不喜欢。”
“好好好,我不皱眉。落尘,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保证再不皱眉!”
心似火焚的安陵泓宇连忙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急声应答。如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宁愿被龙沐庭羞辱挑衅无数次也绝不会还手。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愿意付出所有,包括从此以后都只能远远观望,甚至再也不和她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