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从来没有见过安陵泓宇像此刻那么凝重的表情,即使当年最痛苦的时候他亦只是无奈苦笑,而绝非眼前这副骇然模样。定定神,她垂头作答:“皇上,娘娘为了救您所以、、、所以将毒吸入她自己体内,如此您才能苏醒。”
暗香浮动的寝宫内,安陵泓宇颓然松开手,脸色顷刻间黯淡无光,心底传来呜咽之声,细细密密的让他胸口一阵阵紧缩,呼吸随即变得沉重。她居然为了救我而宁愿牺牲自己?犀利的鹰眸软下去,他呆呆看着眼前像是进入睡梦的容颜,绞痛袭击着他的身心,比之前醒来的酸痛强大很多倍。
俊脸木然很久,他再次拉过她的手腕把脉,微弱的脉搏让他看到点希望,抬眸急忙出声询问:“娘娘还有脉搏。杏儿,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赶快一字不落的说给朕听。”她历来聪慧沉静,应该会留下些线索告诉我如何救她吧?只是为什么她不给我解毒反而以身泛险?
对自己所中何毒一无所知的安陵泓宇心似火燎,深沉的眼眸中写满浓重担忧。月落尘的巧笑嫣然,柳眉微蹙,甚至是冷笑讥讽,一一在安陵泓宇脑海中掠过,向来沉稳有加的他感觉心在颤抖。
他简直难以想象,如果她就此香消玉殒,自己余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度过?从此以后,没有旗鼓相当的人陪他下棋,没有满腹经纶的人和他讨论,没有相依为命的人让他思念,没有、、、、、、
刹那间,他猛然觉得明若白昼的寝宫坠入幽黑,刺骨的凉意接连袭来,令刚刚苏醒的他禁不住身躯微晃。伊人尚近在咫尺,可安陵泓宇却觉得她已经飘至隔着千万里的天涯。山迢迢,水遥遥,拈花微笑的她正在越行越远。
几年前那种接近崩溃的感觉又来到心头,让他跌落至绝望边缘,无奈挤出一缕苦笑,他低眸看向眼前静躺之人。傻女人,我本来就只有一年半时间,你何必煞费苦心救我?假若你因此离开,你觉得我能很好的过完这一年半载么?
你既恨我,为何不漠然任我生灭?你若已不恨,难道冰雪聪明的你不知,如用你的命来换我这一年光阴,我绝对不愿意!
“娘娘让奴婢告诉您,您醒来后该定夺要不要去禀告太后,此乃其一。在您昏迷这段时间里昭阳殿的人并未走出去一个,所以太后以及其他娘娘尚不知情;其二,娘娘要奴婢提醒您阅看您手中的信笺;其三,娘娘说你断然不能像她救您那样救她,否则她的时间会更短。奴婢猜测,娘娘是不是把如何救她的法子写在了信笺中?”
伶俐的杏儿见安陵泓宇面色阴沉悲戚,心中越发沉甸甸的。若皇后这次不能醒来,那对皇上又是一次沉重打击吧?当年的激烈好不容易沉淀下去,如果再来一次,皇上受得了么?
信笺?坐在龙榻上的安陵泓宇连忙低头寻找自己刚握在手中的纸,终于在锦缎被角处看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他匆匆展开信纸,工整秀丽的小字映入眼帘,只见上面简短写着几句:
安陵泓宇,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我说过你必须死在我手上。喝下我配制的汤药后,有三日时间延缓毒性发作。你可以不救我,因为我毕竟是想杀你的人。即使如此我亦不会责怪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早已做好承受任何后果,包括死。如若你愿意救那还得上天成全,第二张素笺上有救我之法,可阅之。
哆嗦着将第一张放下,第二张素笺上除开多味草药名称外还着重强调必须找到通晓天龙八针之人在她全身关键穴位施以银针,这样才能解毒!
“马上宣太医入宫,怠慢者问斩!”当机立断的低吼,安陵泓宇小心将月落尘的娇躯抱进龙榻里面,蹬上靴子下床。吩咐思月照看她,安陵泓宇忍住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疼痛迈步进入大厅。当看到惠妃正麻木的坐在桌边时,他心中又酸又气。
“皇上,您、、、”守在门口的小容子见安陵泓宇锦白色身影出现,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连忙疾步过去搀扶。同时,安陵泓宇注意到,同样守在门口的周得全看到他安然出来,眼神有些小小惊讶。
当然,最惊讶的莫过于惠妃。她缓缓站起,双臂间的碧绿薄纱悄然落地,诱人的翠绿烟衫丝毫也不能给她死灰般的脸带来点生气,唇角蠕动,平静到极点的眸子里出现恐慌,而更多的是惊讶:“你、、、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朕没死惠妃很失望?先坐吧。”当惠妃求见,安陵泓宇的确也想过她是不是向自己示好想为立宇求情,因此他甚至特意叫皇后再折回来侍寝。其实,他这么做就是想告诉惠妃自己可以容忍她在宫中待下去,但绝不容许她干扰任何事情。
往事历历在目,想起陷入昏迷的皇后,他知道自己的仁慈终于带来恶果。满心都悬在嗓子眼的他无心动怒,只是失望,彻底的失望!原来,仁慈真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幽幽看惠妃木然落座,他心覆冰雪。如果、、、如果皇后活不过来、、、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眼神从幽深瞬间变得犀利尖锐,好像三九天吹过冰棱的风,让坐在不远处的惠妃忍不住全身颤抖。
“微臣参见皇上!”六个太医齐刷刷跪下请安,匆忙赶来的他们之中还有人连官服都未整理好。
“你们之中,可有人懂天龙八针?”安陵泓宇挥挥手,满脸希冀看着眼前几个全是太医院顶梁柱的人。
低头偷偷对视,窃窃议论后太医们再次齐刷刷开声:“请皇上恕罪,微臣等不知。”
顿了顿,须发皆白的太医院执事颤颤巍巍上前:“皇上,敢问天龙八针是一种针灸之法么?”
啪的一声巨响在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响起,众人惶恐看着安陵泓宇身边的长形檀木几案吱呀裂开,哗哗往下垮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