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再去坤宁宫请安时,静夫人正对着皇后腕子上一对绿得能滴下水来的镯子赞不绝口,“嫔妾长这样大,这样好的玉还是第一次见呢,瞧瞧,瞧瞧这色儿,就跟那万年深潭边上树荫下的倒影儿似的,幽深隽远,竟像是有水在里面游动似的,更难得的,居然还是块暖玉呢,这寒冬腊月的拢在腕子上,得多暖和啊,”说到这儿,她眼里满满都是羡慕,“嫔妾常说,皇上最放在心上的人,就是皇后娘娘了,如今只瞧这对镯子,可不就是嫔妾说的。”
皇后的脸色倒也平淡的,摆一摆手道,“不过是对镯子,谁的妆匣子里没几对呢,你就这样大惊小怪起来。”
静夫人就笑,“要说玉镯子呢,嫔妾也是见过的,可像娘娘手上的这一对,不是嫔妾说,就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也没见过几回的。”
皇后就将那镯子托在手心,轻笑了道,“本宫是个不识货的,昨儿晚上皇上拿出来时,本宫倒也没瞧出哪儿好来,后说是波斯进贡来的暖玉,专治身体经脉护心暖肺的,本宫这才戴上了。”
一时众妃也就跟着这话阿谀起来,独我坐在一边,只看着她手上的那对镯子发愣。昨儿晚上从万梅宫出来后,我回了清柳苑,而慕如风的的銮驾,正是去的坤宁宫。
谁能想得到,在他要我杀掉皇后时,他的怀里竟然还揣着这样一对上好暖玉的镯子!
清瑞殿内的银炭烧得很足,各人的鼻尖上都有汗意沁出,唯独我浑身冰凉,冷汗淋漓,浑身所有的力气全都在了手上,只将一条帕子绞成了绳。
却听静夫人突然话风一转,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昨儿陈氏那封信的笔迹,娘娘可找人看了么?”
她这话一出来,大家的脸色就都一凛,静静的看向皇后,皇后于是挺了挺身子,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了,我分明觉得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我脸上扫了一下,才道,“那封信本宫已找人看了,确实是陈氏的笔迹,证据确凿,她狡辩不了。”
静夫人明显的出了一口气般的,拿帕子点一点唇角的茶渍,才道,“亏得皇后娘娘眼明心慧,叫她露了原行,不然,她后面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哦。”
皇后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才又脸色凝重的道,“只是昨儿中午,她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却中了毒,皇上震怒,命内务府彻查,哼哼,她倒命大,不但这小宫女救了她的命,更能让这件事暂时的竟拖了下来,只是宫中屡次有人中毒,兹事体大,陈氏纵然其罪难逃,倒也不能急在这一时去惩处她了。”
静夫人就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嫔妾却奇怪,那小宫女这么就中了毒了,嫔妾私底下听人说,是贪嘴吃了那碗本是给陈氏的燕窝的缘故。”
皇后听了这话,两道好看的秀眉一挑,“静夫人的消息倒挺灵通呢,当时就只梅贵嫔,可本宫记得,皇上很明白的命梅贵嫔,这件事不许外传的。”
她这话竟不知是冲静夫人还是冲我了。
我正自盯着她手上的镯子发着愣,猛听这句话,我竟有些回不了神,直到边上的王贵嫔拿帕子向我眼前一挥,“梅贵嫔,皇后娘娘跟你说话呢。”
我忙起身扑通跪下,“皇后娘娘,嫔妾谨遵皇上旨意,并未有半个字露出去的。”
皇后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起来罢。”
当着人前,她一向待我客气,此时突然的这样冷淡,我便有些尴尬,怔了怔后,我到底还是强挤了笑出来,谢恩起身。
清瑞殿内还是衣香鬓影,笑语声声,我却只觉得闷,心里闷憋到气都喘不过来的样子,咬着牙好容易强熬到皇后道一声散了,于是就随着众妃告了退。
才出了坤宁宫,就听身后有人唤,“梅贵嫔。”
我回身看时,却是静夫人,她脸上满是笑容,向我点头,“梅妹妹请留步。”
我忙敛袂而拜,“嫔妾给贤静夫人请安。”
她摆一摆手,笑道,“妹妹快别多礼,我叫住妹妹,是有话想问。”
我言语恭敬态度谦卑的道,“夫人要问什么,嫔妾知无不言。”
她点头,她亲热的拉住我的手,和我并肩而走,“皇后娘娘说,昨儿你去见过陈氏?”
我轻声答道,“是。”
“为什么去见她?”
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取帕子点一点唇角,“皇后娘娘既命嫔妾照看紫云宫,嫔妾自然要去亲眼瞧瞧她是否安好,纵然她罪该万死,在皇上皇后定她罪的旨意下来前,嫔妾也该保她毫发无伤,不是吗。”
静夫人看着我,眼睛直笑得眯了起来,“梅贵嫔行事果然谨慎小心,也难怪皇后娘娘和皇上对你都那么看重,只是……,”说到这儿,她却停住了,只用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深深的看着我。
她明明满脸都在笑,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这双眼睛里,分明半点笑意也没有?
“能记住自己的本分,是一件很好的事,我乏了,你也回吧,”她突然话费一转,说了这两句话后,就扶了小宫女的手一摇一晃的上了轿子,轿帘临放下前,她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只才落下轿帘,轿子一起,如风也去。
那轿子已经去了很久,我却还站在原地未动,平日里,静夫人虽不如贞妃如昭仪姐妹跋扈嚣张,然而心里眼里却从来都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位份低的嫔妃的,除了在坤宁宫遇上时请个安,她向来不理人,今天却叫住我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什么?
而我分明觉得,她其实有话,并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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