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妃却是不肯起来的,滚滚而下的泪水由白瓷般的脸上滚下,竟是那样的楚楚可怜,我几乎就要心软起来,定一定心神,我向贞妃道,“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好好儿的怎么就求嫔妾去您家人和昭仪娘娘呢?”
她有些愣,“怎么,你不知道?”
我铁了心装糊涂,“嫔妾知道什么?”
这边青绫就适时的将贞妃一抱,道,“好娘娘,我家主子哪里能当得起您这个呢,您就起来坐着说话罢,我家主子也敢听些。”
说话间不由分说,就将贞妃扶起坐好,又将那茶端了送到贞妃手里,“天儿冷,娘娘先喝口热茶暖一暖身子,再慢慢的说不迟。”
青绫这个动作本是无意,却看得我心里一刺,皇后死前的脸瞬间在我眼前放大,我吓得心里咕咚一跳,直觉得一口气就喘不上来,身子摇晃着将要跌倒,好在我忙就手扶住贵妃榻前的小几,这才稳住了。
贞妃倒也依了青绫,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这才泪汪汪的向我道,“我听宫人说,皇后死的时候,妹妹也是在当场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形,烦劳妹妹跟我说说罢。”
我心知她既来了,就免不了要问这个,倒也不瞒她,只将当时的情形细细的说了,临了我道,“皇后娘娘突然薨逝,嫔妾吓得疯了,实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到这儿,我又请罪,“嫔妾当时胡言乱语,以为是昭仪娘娘下的毒,可是清醒了以后再细想,昭仪娘娘被关禁之后,紫云宫的奴才恨不得将昭仪娘娘一脚踩死了,好去皇后娘娘跟前邀功的,连口好茶饭都不给昭仪娘娘吃,哪里就还肯听昭仪娘娘的话呢?”
我这话自然是贞妃爱听的,她轻轻点头,咬牙道,“可笑满朝文武竟都不如妹妹你一个女子看得清楚,只帮着那夏家红口白牙的诬赖我妹妹,他们明里指着我妹妹来,可是谁不知道一旦我妹妹的罪行做实了,毒杀一国之母,何等大的罪名,纵然是陈家再多几个九族,也难扛这样的大罪呀,分明就是夏家联合的他们,一心要将我陈家满门灭个干净,从此在玄武朝中,他夏家就是一门独大,无人可比,到那时,这玄武朝明里是姓慕,其实已姓夏了。”
虽然之前慕如风已将夏陈二家的矛盾纷争告诉了我,可是此时听她亲口说来,竟更是凶险肃杀万分的,夏家虽死了一个女儿,却能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唯一能与之抗衡的陈家,从此玄武朝大权尽在夏明强之手,那时别说他尽可以再找一个夏姓女子逼慕如风迎进宫中为后,就算是将慕如风拉下龙庭,自己登基为皇,也不是不可能!
我突然就觉得,夏家其实应该是很高兴自己的女儿能够暴毙在紫云宫里的!
因为死得很是地方!
如此,慕如风这样的安排,会不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这样一想时,我顿时觉得身上冷汗淋漓!
“妹妹,”贞妃见我不说话,轻声叫我。
“哦,”我恍然回神,忙道,“嫔妾在听娘娘说话呢。”
她点点头,又接着道,“虽然我陈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可是皇后毕竟是死在紫云宫中,到底难说得清的,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来求妹妹你了,都知道你和皇后无冤无仇,就算争宠夺位也都轮不上你,所以皇后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可是,可是皇后死前,却分明查到我妹妹曾在妹妹你初入宫时,刻薄过你……,”说到这儿,她脸色突然有些讪讪,“对了,好妹妹,往日我妹妹有轻狂不知礼的地方,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我忙笑了道,“娘娘这话说差了,那时嫔妾才入宫,规矩上多有不懂,多亏了昭仪娘娘的教诲,嫔妾才有今日的呢,若说嫔妾会放在心上,也自有感激的。”
她细细的看着我,仿佛是要从我的脸上看出我说这话的真假,我扬一扬头,只恬然的看着她,丝毫无芥蒂的样子,她像是终于放了心,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赞道,“妹妹心胸宽和,真真是令人佩服。”
我无意听她这些虚的,只道,“娘娘缪赞了。”
贞妃端起茶水,又抿了一口,就接着道,“我只想着,妹妹你和皇后没有瓜葛,却很多人都知道你和我妹妹是有芥蒂的,如果由你出面来为我妹妹说话,倒反而会让人觉得不会有假,嗯,事实上,这些也并不是假话了,皇后绝不会是我妹妹毒杀的。”
她话说到此,我已是完全的明白了她此来的用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贞妃见我沉吟着只不开口,她又道,“妹妹,若单为我陈家满门的性命,我倒也不来求妹妹了,只是这还关系着咱们玄武朝的江山社稷啊,若那夏家得了逞,只怕改朝换代都会有的,咱们就算不去为天下百姓着想,难道也不为自己想想吗?若果然这皇宫里改住了姓夏的人,咱们姐妹可怎么办?”
她这话说得极是堂皇,听起来也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于公于私,我都该当仁不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不真切的虚浮,理智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也得先跟慕如风商量了再说。
这样一想时,我的心就定了下来,思绪一转,很快给我找到了一个拖延的理由,“娘娘这话说得极是,皇后生前,那个叫雪梅的曾经在清瑞殿上诬蔑当日昭仪娘娘待嫔妾刻薄的事,如此,在世人的眼里,嫔妾是再没有为昭仪娘娘说话的理儿,嫔妾若说皇后不是昭仪娘娘毒死的,无人不信,”然而说到这里,我却话锋一转,“只是,一来,宫妃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嫔妾一个妃嫔如何上得去,二来,皇上为让嫔妾安胎保养,下旨不许嫔妾出清柳苑一步,娘娘所托的事,嫔妾纵然有心,又怎么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