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极快的向静夫人的轿子扫了一眼,眼神竭尽阴霾!
他话里的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了,分明就是在帮着我压制静夫人,我不知道慕如风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看着阿昆恭敬中带着森冷寒意的表情,顿时就知道,静夫人惹祸了。
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阿昆虽然只是个奴才,可也要看他是谁跟前的奴才,纵然是当年的皇后和贞妃,亦是不敢当他的面这样嚣张的,此时静夫人明知阿昆在此,竟然如此不识脸色,在他的面前端主子架子,岂不是自找难堪。
果然,那个女子被阿昆这样的话吓住了,她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身后的轿子,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阿昆也不看她们,顾自扶着我拜下,一边只不停的叮嘱着,“梅主子小心了,梅主子别扭着腰,啊呀,梅主子您的动作大了,快轻点儿,动了胎气就是大纰漏了,”他这样絮絮叨叨,明显是让对面静夫人听的,我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口里按礼请了安后,正在要起不起的时候,突然他扶着我的双手不轻不重的一推,就听他随即又是“唉哟,”一声,“主子小心了,
啊……。”
随着他那声“啊,”我一个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然而他虽是推的我,在我落地时,他双手却是抓得紧紧的,是以我虽然坐在了地上,其实轻而又轻,半点摔震都没有,我很是意外,抬头看他时,就见他大声的叫了起来,“哎呀,不好了,梅主子摔伤了,快传御医,快去回禀皇上……。”
只是一瞬间,我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可是我却极清楚他定不会对我有恶意,于是我极利索的,就捂着肚子呻吟起来,长一声,短一声,六月的天儿本已是热了,这样的一折腾,我额头上很快就有了大颗的汗,顺着脸颊一颗一颗的滴落,大批宫女早就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又抱又唤,有宫人拿帕子要为我拭汗时,阿昆有意无意的伸手一挡,他背对着静夫人的轿子,狠命对那小宫女瞪了一眼,那小宫女不明所谓,被吓得脖子一缩,就退到一边儿去了。
这边闹成一团,静夫人在轿子里到底坐不住了,她掀了轿帘几步来到我跟前,强做镇定的脸上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惊骇,虽目光狐疑,却到底还是问,“梅贵嫔,你,你怎么了?”
我只是闭了眼大声的呻吟,压根儿不答她的话,还是阿昆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恭敬有礼,出言却是字字森冷,“回贤静夫人的话,梅贵嫔昨儿晚上受了惊,本就已经动了胎气的,方才又被娘娘跟前的人呵斥,惊怕惶恐之下,又顶着大日头给娘娘行礼,梅主子身子就禁受不住了,”说到这儿,他又一连声的喝骂小太监,“瞎了眼的王八羔子,也不看看皇上如今眼珠子的护着的人是谁,天家子嗣何等重要的事,就连太后都一日问三次的,这会子梅主子都这样儿了,你们还瞎眼白痴的干站着么,去请御医了没有,去回皇上了没有……。”
到底是宫里的老生姜了,这一番夹枪带棒的骂,谁都听出是在骂谁,静夫人的脸霎时被呛成了紫涨色,她恨恨的看着阿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边上的宫人自然只是假住听不懂的,久经修炼的脸上带着适时的惶恐小心,“回昆总管,皇上和太医院那边,都已经有人去了,想来这会子就要到了的。”
阿昆却依旧焦躁,一边不停的跺脚,一边就对我道,“梅主子,您撑住啊,你可千万撑住啊。”
不知道是我呻吟的声音太过真实,还是我满脸如雨的汗珠过于令人惊悸,静夫人到底熬不住了,她颤着手要来摸我的脸,“妹妹,你怎么样了,你,你到底怎么了?”
阿昆忙双手一抬,将静夫人堪堪伸到我脸上的手托住,他脸上尽是对静夫人的恭敬,“娘娘,梅主子这会子身子不好,脸上的汗渍怕要脏了娘娘的手,请娘娘先回宫罢。”
看着阿昆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嘴里痛苦呻吟,肚子里只差就要笑抽了筋,我自然知道他是不想让静夫人在慕如风赶到前,抹去我满头满脸的汗罢了。
只是我自然是不能笑出声来的,心里死命的忍着,却到底忍得辛苦,身子止不住就一抽一抽的颤动起来,然而我这样的轻颤配上那痛苦的呻吟声,落到别人的眼里,却分明是痛到极处了。
阿昆叫静夫人回去,静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走的,她吓得手足无措,直向阿昆道,“昆总管,这,这我可是没有想到梅妹妹会这样的啊。”
说到这儿,她突然一个回身,扬声就是狠狠一耳光抽在之前那个宫女的脸上,嘴里喝骂道,“我在轿子里打着盹儿,竟不知你胆子居然就这么大,敢依仗着我的声势盛气凌人起来,你好大的威风。”
那宫女穿戴举止皆是不俗,明显是静夫人身边极得力的人,此时被静夫人这样的打骂,她双手捂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只道,“奴婢只是依着宫内的规矩办事,实并没有冒犯为难梅主子的心的,还请娘娘明察。”
静夫人指着她道,“若今儿梅贵嫔肚子里的龙裔有个好歹,你也就别想活了。”
那宫女身子一颤,抬眼看向静夫人,然而随即,她就又赶紧俯身下去,一句话也不敢说的。
此时,终于听见远处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有人高声传唱着,“皇上驾到。”
慕如风终于赶到了,我眯眼看去,只见静夫人的脸白得仿佛冬日的雪,而阿昆的唇角,却分明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