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步一顿,心里顿时仿佛明镜般的雪亮,缓缓转过身子来,我向她冷冷的笑,“管妹妹是觉得我会向你的孩子下手呢,还是觉得往日你中的毒,全是我做的?”
她没料到我话说得这样直白,倒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激动,她苍白如雪的脸上竟涨得起了红晕,许久,她才哑声道,“嫔妾不敢说往日中的毒是娘娘所为,可是,可是宫中如今只有娘娘和嫔妾有孩子,难道娘娘就不担心嫔妾的孩子越过了娘娘的孩子去?”说到这儿,她喋喋的笑,“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之家为了皇权富贵,从而兄弟萧墙的事难道还少吗?”
我实想不到,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此时竟有这样大的勇气来跟我说这样的话,心里只觉得有一股怒气熊熊的燃烧了起来,眉头一竖,我才想要说什么时,就见管贵人突然猛的一挣,就将身子滚下了床,天青烟雨色的薄被凌乱的裹落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的身子分外的淡薄,不等我回过神来,“咚”的就磕下头去,再抬头时,已是满眼的泪,“娘娘,嫔妾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嫔妾从来没有想过跟娘娘您争,如果娘娘您不放心,嫔妾可以立时死在娘娘的面前,那时,这孩子就是一根无主的草,娘娘可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那时,他就算越过太子去,也定威胁不到娘娘的地位了。”
说话间,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子,猛的就要向自己的喉咙里插去,我既惊且怒,忙冲上前一把把抓住她的手,紧跟着,我就狠狠几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听了谁的唆使,要做这糊涂事来陷我于不义,只是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算我忌惮着还有别的皇子会越过我的烨儿去,那也一定和你的孩子没有关系,宫中虽然母以子贵,可你别忘了,皇子也一样会受生母的身份影响,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人出身,祖宗的规矩里,你顶了天也就是个贵嫔,前三品你这辈子都别想,而你的孩子也最多封个郡王,我若是会怕他越过我的孩子去,可不是我太愚蠢了么。”
说完,我夺下剪子,“啪”的砸在了地上,向她讥讽的一笑,我转身就要走。
却听她在背后又吼道,“祖宗的规矩家法上确实是这样,可是先帝时,不也曾将三皇子封为静宁王。”
她这话,竟分明是在提醒着我,她的孩子未必不会像静宁王般的影响到我的孩子,这世上竟有如此愚蠢的人,我一时不知是气还是笑,慢慢的转过身去,看着她苍白的脸道,“三皇子被封静宁王,一来是因为他的母妃独宠,二来,是他曾经在刺客要刺杀先帝爷时,替先帝挡了一剑,你倒说说,你们母子将来也会有这样的机遇么?”
说到这儿,我再不愿看她那张脸,只将目光不露痕迹的向着妆台上的镜子里一扫,就回转身子向门外走,走到门口时,我又脚步一停,身也不回的轻笑了道,“可就算是静宁王母子有那样的机遇又如何,不也一样没有越过皇上去么。”
说完这句话,我伸手撩开门上蒙了耦荷色的丝绢的竹帘,向外面的青绫冷冷吩咐,“抱上孩子,我们去慈宁宫。”
青绫答应一声,上来小心的扶着我向门外走去,鸾轿早已经在清漪殿门口停好了,我搭着青绫的手坐进轿子里,轿帘放下的一刹那,我眼角向某个拐角一瞥,那里分明有一截明黄色的衣袍若隐若现。
难怪管贵人会突然演出那样的一场戏来,原来竟是因为这个,我轻轻的冷“哼”了一声,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屑。
如今看来,那管贵人的心机亦是深的,只不知道我那番话,有没有令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从而少做一些无谓的争斗。
来到慈宁宫时,我亲自将那孩子抱在怀里,不知道是我住的万梅宫,比管贵人少操心的缘故,这孩子远不如烨儿养得好,瘦弱得仿佛是一只猫,不时的在我怀里有气无力的哼上一哼,我心里止不住就柔软起来,抱着他的胳膊就收了一收,唯恐将他护得不周。
太后正拿着一串念珠在手里转动默数着,烨儿正大肚朝天四仰八叉的躺在她身边的凉簟上睡得香,太后见我抱着孩子到了,她忙放下念珠,边向我伸出手来,边笑问道,“宫人来传信说,是个皇子,可是真的么?”
我边将孩子小心的放到太后的怀里,边笑道,“管妹妹劳苦功高,自然是给太后娘娘又添了个皇孙的。”
她接过孩子,先揭起他身子的小襁褓向两腿之间看了一眼,这才紧紧抱进怀里,笑道,“唉哟,哀家之前盼孙子盼得眼儿酸,如今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就算是现在就去见先帝,哀家也有脸去见的了,呵呵呵。”
我忙笑道,“这才两个,算得了什么,太后娘娘如今风华正茂,皇上又是正春秋鼎盛的时候,子嗣正抱成团儿的来了呢,太后娘娘只怕将来见孙子见得眼花的时候也有呢。”
“哈哈哈,”太后就开心的大笑,她向巧意道,“龚丫头的一张嘴,生生是抹了油的,竟这样会说。”
巧意忙来逗趣,“贵妃娘娘不过说的实话罢了,只太后自己却不肯信,”说着,她也来瞧孩子,却皱了皱眉,“哟,这孩子瞧着有些弱呢,可得好生的调护才是。”
太后看着孩子,也收了笑,“才哀家也想这样说呢,嗯,管贵人可怎么护的胎,竟将个孩子生得这样单薄,瞧着就是个没福的,”说到这儿,她转头看向凉簟上呼哧呼哧睡得正香的烨儿,“哪像皇太子,一生下来就印堂饱满,小模样儿天圆地方的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