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绫就急,“可是娘娘怎么就不想想,那王氏可是良善之人?她若不是心有不轨,又怎么会平白的冒险将她藏在外园里?”
“是啊,竟是我们小看了她,我只以为她贪财,却想不到她的心机那样深,以她的为人,她将清荷藏起来,绝对不会是为了救清荷,而是想留着这颗棋子,等着哪一天来将我一军,”我咬牙道。
青绫点头,“谁说不是呢,娘娘当初和韦清荷互换身份的事,说起来可是欺君之罪呢,若不是那天她说话蹊跷,娘娘也不会想着让崔九去查,她在外园再怎么一手遮天,终究敌不过自己身边的人有了异心的,只是娘娘,如今就连崔九也不知道韦清荷去了哪里,这件事咱们自己心里得先有个谱儿,万一她真的是落在了太后的手里,娘娘,您得知道怎么应对才是。”
我沉吟许久,才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我们得早早儿的预备后路,嗯,你一会儿传话出去,就说我身上不太好,上午谁也不见,然后,你让小喜子悄悄的去将福小仪约到御花园的西角门子上的松林里,我和你在那里等她。”
青绫看着我,知道我这样做定有道理,忙出去安排,不过半个时辰,小喜子回来说,福小仪已经知道了。
命青绫给我换了身极普通的宫人衣裳,抱着个竹篮只说奉了我的命去御花园剪梅花和松叶,就跟在青绫后面,从碧水湾西角门绕了过去,到得松林时,福小仪已早早儿的等着了。
我过去笑道,“叫妹妹久候了,真是过意不去。”
张云如笑容清浅,屈身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摆手,“咱们姐妹人后若也这样,就是虚情了,妹妹不该如此,”说话间,我已双手将她扶住。
张云如脸色从容,笑道,“礼不可废,本该如此,”说到这儿,她看了眼我的装束,“姐姐怎么打扮成这样,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她到底还是改了口,不再生疏的叫我皇后娘娘了。
我点头,“昨儿夜里的事,你总听说了些吧?”
“嫔妾一早就听说了,说姐姐你私放宫人出宫,居心不明,太后和皇上都为之震怒呢,”说这话时,张云如神色淡然,语气不惊不奇。
“妹妹信么?”我问。
她就笑,“自然不信的,姐姐从来都是明哲保身,如何会管那两个宫人的事,就算要管,借着皇上的恩旨送他们出宫岂不是更稳,更何况,皇上既然震怒,缘何昨儿夜里又歇在姐姐的紫薇宫里呢。”
我看着张云如,忍不住要叹,“想不到妹妹虽深居蘅芙殿不出门,这消息倒知道得不慢呢。”
“姐姐别笑我了,这还不是姐姐教的么,想在这样的是非之地保住命,就得将身子脸藏起来不让人注意,再想尽办法把眼睛耳朵放到别人屋子里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虽没有姐姐那么多的凶险,却也得防着不是,”张云如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淡然。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着我,“姐姐找我来,不会只是看这满天飘落的雪花罢?”
雪下得极大,仿佛棉絮般的打着旋儿,铺天盖地的落在我们的头上、肩上,隔着张云如风帽上的貂毛絮子,她的脸白净中透着不健康的红,我知道,她身上的病还没有去根,不敢耽搁她太久,我忙点头,“是啊,我现有件为难的事,想要求你。”
“姐姐别客气,我和母亲的命都是姐姐救的,一直想着要报答姐姐,却苦无机会,姐姐若有用到云如的地方,只管开口,万别说那个‘求’字,”张云如目光清澈,虽只是轻轻的落在我的脸上,却是坚定而又不容质疑的。
我心下一暖,也就不再迟疑,问道,“妹妹既这样说,我就不客气了,不知妹妹可还记得韦清荷么?”
她微微点头,道,“不经大选,直入内廷,一夜宠幸,既破例大封常在,想不记得她都难呢,”说到这儿,她的语气经不住有些飘渺,“只可惜在这样翻云覆雨的地方,纵是她那样的幸运,也到底还是风卷落花万事休了。”
“不,她这朵花没有落,她还活着,”我看着张云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张云如一向平淡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吃惊,“她还活着?”
我点头,“她被人从冷宫偷带出去藏起来了,藏她的人就是昨天晚上在水车里被抓的人,”说到这儿,我看向她,“这个人你也认得的,就是我们在外园候选时,管事的王嬷嬷。”
“是她,”张云如更是吃惊,“我只听说被抓的一个是太监,还有一个是位老嬷嬷,却没有想到那个老嬷嬷竟会是她的,嗯,她想干什么?”
“妹妹还记得韦清荷因为什么获宠的么?”我不答反问。
她点头,“自然记得,一块手帕,而那手帕是你送她的。”
我苦笑,不打算再跟张云如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道,“手帕是我的,却并没有送过给她,将手帕落在亭子里的人,是我。”
张云如眼里尽是惊愕,愣了愣,才道,“我后来听说,皇上之所以大宠韦清荷,是因为在后园亭子里瞧见了她的缘故,姐姐你的意思是……是……?”
“是的,”我点头,“皇上瞧见的人是我,不是她。”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是姐姐你,怎么又变成了她了?”张云如既惊又疑,忍不住问道。
我就将当日发生的事详细的向她说了一遍,当说到我不愿进宫,一心要落选时,张云如的眼里已莹然有泪,她恍然大悟的点头,“难怪姐姐这样清雅的人,大选那天却打扮得那样好笑,原来竟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