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姜怀安又急又怕,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就有些不耐烦,转头问侍女们,“你们说,你们家王妃怎么就这样了?昨儿本宫瞧她还好好儿的呢?”
领头的一个侍女眼睛通红,上来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王妃今儿早上起来时还好好儿的,进宫的路上就说有些头晕,奴婢们虽然担忧,却也不敢劝她回头,不想快到宫门时,王妃竟然一头就跌了出来,当即人事不醒了,王妃,呜呜呜呜……。”
“这可怎么好,宫里太后还没醒,这会子三皇嫂也这样了,若万一有个好歹,本宫和皇上可还有什么脸去见三皇兄,”看着静宁王妃昏迷不醒的样子,我急得落了泪。
“娘娘别急,姜院首医术高明,定能治好王妃的,”宫女领事打扮的墨染紧紧跟在我的身边,见我急得没了方寸,她忙过来劝,并转身问姜怀安,“姜院首,你好生的诊断看看,王妃到底是怎么了?”
姜怀安一脸的冷汗,听了墨染的话,他抬袖子抹了把脸,边答应着重新给静宁王妃把脉,然而,随着把脉,他额头上才抹去的汗意又沁了出来,我紧张的看着他,忍不住问,“姜院首,怎么样了?”
姜怀安收回手,口里直叫着奇怪,回我道,“皇后娘娘,王妃的脉象极其奇怪,或快或慢,或飘忽或滑动,臣也算是看了一辈子的病人了,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形,这……。”
“混账,”不等他说完,我“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你身为太医院的院首,怎么连王妃得的什么病都诊不出来么,还是你这个太医院的院首只是徒有虚名?”
姜怀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叫着,“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我咬牙,“现在不是饶不饶命的事,若是三皇嫂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就绑了你亲自送去江州,给三皇兄请罪去。”
姜怀安额头上的汗仿佛雨下,拭了又来,他战战兢兢的一句话也不敢说,我看着他这窝囊废的样子就来气,又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除了慈宁宫里当值,其他的太医还不给本宫全召来呢。”
姜怀安身子一颤,哆嗦着点头,“是,是……。”
他哆嗦着退出去传话,我又转过头去看静宁王妃,不觉眼泪就又落了下来,眼角看见边上的小世子,我命墨染将他抱过来,小小的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我在哭,而他的母妃却一直睡着,不觉也哭了起来,我接过来抱在怀里,在他脸上怜惜的亲着,“好灿儿,今天跟皇婶娘进宫看弟弟可好?”
灿儿跟我不熟,他挣扎着不肯要我抱,嘴里一会儿喊着,“嬷嬷,嬷嬷,”一会儿又向床上喊着,“母妃,我要母妃……,”童稚的声音声声扣动人心,我突然想到。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的烨儿也定是如此的凄惶吧,一念至此,我心下顿时就是一酸,泪如雨下。
如果说之前我只是为了演戏而落泪,这次的泪就真的是发自我的内心再难控制,如此,看在静宁王驿馆的人眼里,却实实是情真意切至极了!
就有静宁王妃身边的人不停的上来劝慰我,墨染亦半真半假的附和着,而姜怀安也很快回来禀告说,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去宣召其余太医了。
其他太医们到得也快,只是却都闹不明白静宁王妃是怎么回事,一群人闹哄哄乱糟糟的商量争议着,直到晚上也没有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面对此情此景,我自然是怒极了的,索性将两个叫得最凶却最没谱的太医打了十杖,这样一来,众人顿时息了声不敢再争,可是这样一来,却也没人敢再为静宁王妃的病提半点建议,我万想不到竟然会是这种结果,回头再看看床上依旧没有知觉的静宁王妃,我心里急气之下,顿时眼前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这样一来,又是一阵忙乱,到我幽幽醒转时,墨染正跪在我面前哭,“皇后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若是连您也有个好歹,这一大摊子事儿可还指着谁呢,娘娘,依奴婢看,您还是先回宫吧,这里交给姜院首照看着,他们一定能找到王妃的病因的。”
我轻轻摇头,“不行,三皇嫂还没醒,本宫怎么能放心回去。”
“娘娘,宫里可还有个太后呢,那边儿也要您去照看着的啊,”墨染边哭边说,握在我手臂上的手指却不动声色的一捏,我心里顿时有数,扶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吩咐道,“世子年幼,三皇嫂又人事不知,这大的小的都没了关注,这是不行的,嗯,来人哪,准备车轿,本宫带她母子进宫照顾着去。”
我这话一出来,就见个静宁王妃贴身侍女急声道,“皇后娘娘,不必了。”
“不必?”我狐疑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却又有些僵的,停了一下才道,“皇后娘娘,奴婢看我家王妃这样子,只怕不宜搬动劳累,还是不要进宫了。”
我心里一片明亮,却只做不知,就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你们就好生的伺候你家王妃,本宫明天再过来看她,”说到这里,我看了一眼世子,又道,“只是世子幼小,母亲又这样了,就由本宫带去宫里照顾,你们只专心在你家王妃身上吧。”
我带来的人都是慕如风千挑万选的,自然机灵至极,一听我这话,就忙过去抱灿儿,只是那个侍女一见之下,顿时急了,她忙又叫道,“皇后娘娘……。”
我转头看她,皱眉道,“你又怎么了?”
只是那个侍女先是缩了一下,继而,就又道,“世子从来没有离开过王妃,若皇后娘娘接进宫里,世子见不着母亲,定要哭闹烦扰,皇后娘娘,还是留他在这里,左右有嬷嬷奶娘专门伺候着,不会有事的。”
我和墨染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再回头时,我就一脸的了然了,“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既如此,你们也免不了手忙脚乱,本宫回宫后,就命内务府再给你们调派些人过来,要什么用什么,也只管派人进宫回本宫。”
那侍女顿时松了口气,她忙躬身领命道,“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心里已是归心似箭,就传话摆鸾驾回宫。
其实自进这栋别苑以来,我的心就一直紧绷着,是的,静宁王妃其实一点病没有,她只是和太后一样,都被下了我当年吃过的那个东西,只不过这份药被石非凡稍做了改动后,掺进静宁王妃最喜欢用的苏合香饼里,再命慕如风早早安插进静宁驿馆的隐士,不动声色的替换在静宁王妃轿内熏香炉内,如此,静宁王妃早上进宫请安时,香炉内的熏香燃起,轿帘一放,带着药性的气味尽都被静宁王妃吸入体内,她想不晕厥也难的了。
她的晕厥就是我前来静宁驿馆的借口,而我和慕如风也都知道,静宁王如果真在静宁驿馆内,他也是决不会让我见到的,如此,所有的打探就全都只能由柳靖远率人暗中进行,我所要做的,就是牵制住别人的注意,然而这看似轻巧,若慕如雷果然在这里,又已知道自己露了形迹,再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就只有索性造反这一条路了,到那时,我就是送上门筹码!
那时或杀或禁,我再怎么不甘不愿,也只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小舟,生死难由自己!
如此,我眼见此时竟然无惊无险全身而退了,心里怎能不急,怎能不欢喜!
上了鸾轿,轿帘落下的刹那,就见柳靖远和墨染一左一右的守护在鸾轿两边,我知道这两个人的武功极高,心里不由想着,这会不会是慕如风嘱咐的缘故,他,其实真的很是在意我?
这样的念头只是刷的一闪,我就立刻自嘲的笑起来,就算他为我安排又怎样,他在意的是玄武朝的皇后,他在意的是不能让慕如雷将他的皇后抓到手里做筹码,如此,就算此时坐在这副鸾驾内的,还是当年的夏婉华,他也一样会如此安排。
他在意的,决不可能是我上官云雾!是的,就是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止不住的苦笑起来。
只是脸上的一缕苦笑尚未消退,突然就听见马匹稀溜溜的一声惨叫,随即,就是宫人的惊叫声,我才一愣时,耳边就响起了刀枪相撞的声音,有人大叫,“保护皇后娘娘……。”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边喝问,“发生什么事了,”边就要去掀轿帘,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只雪白纤手猛的伸过来按住轿帘,隔着轿帘,是墨染的声音,尖声叫道,“皇后娘娘小心。”
“墨儿,怎么了?”我颤着声音问。
刀剑相击的声音却离得更加近了,墨染说了那句话后,竟然就再也没有开口,我第二次面对这样的情形,身边却不像第一次般,有慕如风在身边壮胆,心里到底怕了起来,我战兢兢的坐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墨染能赶快来回答我的话。
可是,轿外的厮打呼喊声却越来越激烈,不时有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的撞到我身坐的鸾轿上,轿子摇摇晃晃,我在里面也东倒西歪,然而我只慌了一刻,瞬间就冷静下来,我不停的告诉自己,我是皇后,我得有着皇后的体面矜持,此时此地,我就算再怕,也无论如何要咬住牙关,决不能叫出声来!
然而,任我再怎么的要冷静要沉住气,我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因为,一把利剑直刺进了轿内,我眼睁睁的看着泛着寒光的锋刃直对着我的胸口而来,“啊……,”我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已经冲进了我的耳膜,随即,就是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刻,我做了许多的梦,梦里,我流了很多的泪。
而这许多的梦,其实都只是一个梦不停的在重复着,我掉进了一个泥潭,拔足不出,越是挣扎就陷的越深越远,我眼睁睁的看着那厚浊的泥浆淹没了我的胸膛,我的脖颈,我的下颚……
我大声的呼救,却看见爹爹母亲牵着龙井的手正坐在一丛蔷薇架下,爹爹和娘都好年轻啊,他们的眉眼里带着慈爱,温柔的看着正抓着一把蔷薇花的龙井,龙井将手里的花舞啊,舞啊,这一年的蔷薇那么的香,他们,都离我那样的近。
可是,可是他们都听不到我的呼救,他们就那么专心的笑啊笑啊,龙井手里的蔷薇真的、真的好香啊!
而泥浆,已经淹进了我的口鼻,让我无法呼吸,让我从憋闷中,终于哭醒……
张开眼时,满眼尽是炫亮的东西,风,劈头盖脸的将我裹住,虽是热夏,我却只觉得森冷刺骨,我嘤咛一声,使劲的眨一眨眼,再眨一眨眼,正在糊涂的时候,却突然有张脸出现我的眼睛上方,那片炫目的一闪一闪的东西顿时不见了,我看见,这张脸是……柳靖远!
柳靖远!
我忽然就清醒了,下意识的一下子坐起,却不料柳靖远并没想到我要起身,被我一头撞在了他的脸上,他“啊”的一声轻叫,一闪而退,月光映照下,只见他的鼻翼间明显有一条血河蜿蜒了下来。
我愣愣的看着他,许久才木然抬头,“你,你……。”
柳靖远显然也被我撞懵了,等我出了声,他也才回了神,却顾不得脸上的血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向我请罪道,“小人保护皇后娘娘不力,害皇后娘娘受惊,请皇后赐罪。”
我一听这话,之前种种瞬间涌入脑海,才要开口问时,却突然发现四周静得可怕,转头一看,我便傻住了。
只见周围有树,有草,有风,有一亮一亮的萤火虫,有悉悉索索叫着的什么虫子,头上真的有月光,而我之前所见那炫目的一闪一闪的东西,原来是天上的星。
可是,可是除了这些,就只有我和柳靖远二人了,墨染,鸾驾,宫人,侍卫,刺客,统统不见……
“这是在哪里?”我这一惊更甚于之前,脱口问道。
月光下,柳靖远的脸凝重严肃,“皇后娘娘,有人心怀不轨要行刺娘娘,小人等拼死护卫,奈何刺客众多,无法杀退,小人眼见形势危急,刺客随时都会得手,只好和墨姑娘一起,护了娘娘从混乱中先杀了出来。”
“刺客……有刺客要杀本宫……,”我连齿间都是凉的,突然,我又四处张望寻找,“那……那墨儿呢?”
“当时,因小人体力壮些,就由小人背着娘娘在前面走,墨姑娘断后,刺客自然不肯放过我们,在他们的紧追之下,小人只顾着早些将娘娘带到安全之地,只捡人少树多的地方钻,就……就和墨姑娘走散了,”柳靖远说到这里,亦转头焦急的四处张望着,像是墨染就能突然出现在面前般的。
我摇摇晃晃,挣扎着站起身来,柳靖远伸手想扶,又飞快的缩回手去,月光下,他的脸上又是焦虑又是担心,“皇后娘娘,您……您没事吧?”
我知道他心里担心,却又男女有别不敢侵犯,自己活动了下,身上除了酸疼倒也没别的不对,就摇头,“方才确实有把利剑直向本宫刺来,本宫想来是被吓晕的,柳总管,多谢你了。”
柳靖远忙躬身道,“护持娘娘平安,乃是小人份内之事,小人万死不辞。”
我点点头,“你是个忠心的人,本宫都记在心里了,”说到这里,我又看看四周,“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娘娘,这里是离京城三十里地的万和山上了,”柳靖远道。
“什么,这么远了?”我又吓了一跳。
柳靖远看了看四周,“小人猜想刺客一定会在静宁王的别苑和皇城之间设下重重埋伏,为保娘娘安全,小人不敢向城里走,于是就反道而行奔向他们料想不到的万和山,万和山人少树多,山间形势又复杂,小人只要将娘娘带进了万和山,他们就无法可想了。”
我张眼看四周时,只见我们正身处在一道小溪流边的草地上,清风明月映照下,我清楚的看到身后是大片仿佛无尽黑渊的丛林,这样的地方,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若不是身边还有个柳靖远,我只怕立时就要吓得哭了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不由自主的朝柳靖远身边挪了挪,柳靖远察觉到我的紧张,却会错了意,忙道,“皇后娘娘别怕,那些刺客找不到这里的。”
我看了看他,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突然发现他鼻翼间那道蜿蜒的血河虽然停止了流动,却还在,于是,我从衣袖里抽出一条绢子放在草地上,指一指河边,对他道,“柳总管,方才本宫无意撞破了你的鼻子,嗯,你去洗一洗吧。”
他却不动,月光下,他神色颇有些复杂的看看那绢子又看看我,我才要奇怪时,突然就想起这绢子乃是女人贴身私密的东西,怎么好给他用,我这样做,不但不合女子的矜持,更连我皇后的身份也没有顾的了,一瞬间,我就又羞又窘,直恨不得有个地缝好钻进去。
正在我尴尬的时候,他就笑了,向我道,“那娘娘坐一下,小人这就去,”说完也不捡那绢子,转头直冲向溪流,捧起水哗啦哗啦的在脸上一阵乱洗,我脸上发红,心里却舒了口气,只是看看身后黑幽幽的丛林心里又怕,赶紧又向河边走了几步。
柳靖远洗了脸回来,他看了看天,就道,“天快亮了呢,只是为怕引人注意,不能升火堆,娘娘,只能委屈您了。”
我跟着抬头看天时,却倒似比之前更黑了些般的,然而我倒顾不得这个,只愁道,“不知宫里这会子怎么样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慕如风此时定已经知道我遇刺的事了,他会不会为我着急?他一定会派出大批的人马来救我的罢?
“皇上必定早就知道了,想来五城兵马司此时正到处寻找咱们,嗯,待天亮后,小人就带娘娘下山,那时正要会合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娘娘就安全了,放心吧,”柳靖远忙安慰我。
“皇上知道本宫不见了,一定会派人出来找的,”说到这儿,我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柳总管,墨儿曾经给我传暗号,道你们已经得手了,本宫这才适时而退,嗯,你们查到了什么?静宁王真的来了吗?”
柳靖远见我问起这个,他先请我在草地上坐好,这才跟着坐在一步远的地方,道,“回皇后娘娘,是的。”
“是的,”我虽然已经有预感,却还是吃惊的叫了起来,“他……他真的这么大胆,嗯,你们见着他了?”
【有亲在评论里问:不是快要结束了吗?怎么又凭空多出感情戏来?烟确实是在向结束上写了,可是该交代还是要交代,该安排的还是要安排,不能虎头蛇尾是不?那个啥,烟的好友寂月皎皎的月票跌下来了呢,爱烟的亲们,帮皎皎去投票吧,烟反正离的远,不打算冲了,亲们帮皎皎冲去吧,就是那个碧意什么宵什么妩的那个文,这破皎的文的名字起的,总也不让人记住,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