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想不到居然会有这样惨烈的事儿发生,对雪杏虽然没有好感,可是她如今落得这样的田地,我到底还是心有恻然。
怔了许久我才问,“皇上知道么?”
青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说皇上自从昨儿一早离开飞霞殿后,连提都没有再提雪杏一声,今天一早飞霞殿那边已经放出了话,道雪杏经过假山石子时被雪滑了,脑袋撞在了假山石子上死了,只是她打雪杏时,好几个别宫的宫人都瞧见了的,只是,谁又肯去为一个小宫女儿得罪她去。”
“她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后面的话我已经说不出来,只觉得有无限的惊惧在心里。
青绫见我身子轻颤,极怕的样子,忙过来轻拍我的背,轻声道,“奴婢该死,不该将这个事告诉主子。”
我手抚心口,我自己知道我除了惊怕外,好像还有点儿别的什么东西梗在心头,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咬着唇愣愣的坐了一会儿,才在青绫红绫的服侍下洗漱了,又吃了些东西,这才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扶着青绫的手来到门外,院子里依照我吩咐的,除了正中走道的那条路上的雪被清除掉外,其他地方的雪一点没动,这会子放眼看去,柳枝变成根根银条,莹白美丽到不真实。
红绫端了椅子来,让我在廊下坐着,又拿了毯子围住我,我弱弱的靠在扶手上随她折腾,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我虽是才起,却止不住的又昏昏欲睡,就听一个小宫女来回,“主子,刘小主前来瞧主子。”
“刘小主,”我忍住到嘴边的哈欠,勉强抬头看时,就见远远的影墙下,娉娉婷婷的站着一个弱不禁风的身影,素青色的披风裹着她单薄的身子,在皑皑大雪的映衬下,令人止不住的心生怜意。
我是认识她的,在我阴差阳错的因着眼角那块胭脂中选后,就是她为我擦拭的胭脂,当时的神情语气里,和善至及。
我对她有好感,一见是她,我心下就欢喜起来,忙命人道,“快请。”
说话间,我亦跟着站起身子迎了过去,边笑道,“是刘妹妹,真是稀客呢。”
我这样热情,不单她吃惊,我宫里的奴才们也奇怪,只是他们哪里敢问,见我这样,他们也顿时满脸是笑起来,极恭敬的随我迎过去,刘如意毕恭毕敬的向我行礼,“嫔妾从七品答应刘如意,给主子请安。”
我一把拉起,“怎么妹妹也行这样虚礼的么。”
她浅浅而笑,“这是规矩。”
我轻笑摇头,“咱们姐妹的一批进来的,情分不比他人,那些个虚礼也罢了。”
拉着她进屋坐下,青绫上了茶水点心,我看着刘如意,进宫日子虽然不长,我却也知道她是个很恬静的人,极少同人走动的,怎么今儿却来了我这里?
她如今位份虽然低我很多,却是不卑不亢的,端起茶来轻抿一口,也并不开口,只先看看我,又拿眼不动声色的对着青绫姐妹一扫,我会意,向青绫道,“昨儿的那个松子油茶很好,你去叫小厨房里做些来,”转头向红绫,“你也去,我爱你捏的那个梅花糕儿,难得刘妹妹来,我要留她用茶点。”
待青绫姐妹全出去了,我转脸向刘如意,“妹妹今儿来,是有什么事么?”
就见刘如意脸上不复之前的平静镇定,她起身扑通跪倒,眼里就有泪下来,“姐姐救命啊……。”
我被她的这番变化惊得手足无措,“妹妹你……,你怎么了,你快起来说话……”
她却不肯起身,眼里的泪更是汹涌,“妹妹在宫里没有半点依靠,如今只有来求姐姐您,若姐姐不肯救我,那么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辰了,”说到这儿,她哀哀的垂下头去。
我使劲儿的将她拉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了我才知道能不能帮啊。”
她这才起身,抹一抹泪水道,“上午去坤宁宫请安时,裴才人踩住了嫔妾的裙角,嫔妾一个踉跄下,正撞在江贵人的身上,江贵人正戴着一只皇上才赏她的玉镯子,刚巧碰到坤宁宫的门柱子上,当初碎成几半,那可是御赐之物,江贵人在皇后跟前又哭又闹,口口声声道我不敬,要皇后治我的死罪,皇后虽然没有当场将我定罪,可是我知道毁损御赐之物,确实是死罪的,可是嫔妾是被人陷害,嫔妾冤枉啊。”
随着她的话,我对当时的情景立时了如指掌,想到裴巧玉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我对刘如意满是同情,然而此时我自己都是那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了,我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她见我不说话,眼泪又下来了,“如今宫里谁不知道,姐姐是皇上心头上的肉,在外园里住时,我瞧着姐姐又是那最慈悲仁善的,嫔妾不想无缘无故的为这个送了命,只能来求姐姐您了。”
我生平最看不得别人的眼泪,见她哭得如梨花带雨,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发软,可是想想我自己的处境,我又只能苦笑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对着她殷切的带着期盼的目光,我只得模棱两可的道,“若皇上来我这里,我一定在皇上跟前替妹妹你求上一求,别的却也不能了,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些日子,已经被人连下了两次毒……。”
她眼里的光慢慢的黯淡下来,脸上渐渐全是失望,皇上自从封了我为容华后,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来我的屋子里,我这样承诺她,实在是和没有承诺一个样的了。
“姐姐若能救得了我这一次,我定当尽心竭力的回报姐姐的大恩,我倒也不是怕死,只是为着家里的父母弟妹可怜,若我获了罪,他们定要受牵连的了,”说这句话时,她不知道是绝望还是什么,脸色倒平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