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仿佛是睁眼的盲人,无论怎么寻找呼喊依然看不见一点光亮,就这么摸索着向前挪着步子,突然脚下一沉,整个身体栽了下去,口中、鼻腔、耳廓统统灌进了水,她惊慌的张着双臂,不停的扑朔着,像一只掉入沼泽的小兽,越挣扎陷的越深,她害怕急了,无力的手指恍惚见攥住了什么,于是她死死的扣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逃生,直到嘴里能发出声音,她猛的大喊,“救命!救命啊!”
呼的睁开眼睛,撞进眼底的是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那人的嘴角张张合合,她却充耳不闻,不敢再合上眼睛,大口喘着气,好半晌,她才觉察到自己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啊!”她蓦地松开手指,歉然颌首,“对不住,我……我做恶梦了!”
“没关系,你没事吧!被水呛到,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说话的是一个男子,暗红色的长襟,月白的袖子,明黄的腰带,身上的布料绣着暗色的如意云。
这男人的样貌在她认识的人中不算好的,可让人一眼就觉得亲厚,嘴角只是浅浅的笑,就有无穷的亲和力,夕兰的情绪也跟随着他和煦的笑渐渐平缓下来。
“谢公子搭救之恩,夕兰无以为报,将来若得公子用的上的地方,夕兰必全力以赴,以谢公子救命之恩!”夕兰说着就要起身叩头。
“兰儿,你要做什么?”连生端着盆进来,一看她要起身叩头,惊的和什么似的,顾不得放下铜盆,一把拦了下来,盆里的水也跟着漾出去,溅在他的大襟上。
夕兰怔愣的同时,床前的男子身子也向一旁侧了过去,连说使不得。
连生的脸色涨红的扶住她,低声嗔怪,“这世上只有入赘的女子给夫君叩首,兰儿怎能轻易下跪?”
“呃……”这下换她惊诧了,转瞬又是一脸的窘迫,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怪不得人家躲了呢,原来是不能受。
那男子还是浅浅的笑着,点点头,“林姑娘不必在意,也是我们的商船正巧路过,还是姑娘的福大,阎王收不了。”
她心底一阵唏嘘,有一句话这男子说的还是对的,干爹费了力气将她送上来还阳,岂能轻易勾魂回去,她还是踏踏实实的活着吧。
连生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对着那人叩头,道:“我的命也是恩公救得,但比我家妻主的命不算什么,连生这头是代妻主拜的,还望恩公受得!”
那人微微一愣,转瞬俯身将连生扶起来,温和道:“两位客气了!说了,是你们福大命大,我也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听连生这么表白身份,她有点不自然,但也没说什么,总不能说这小爷是家里安排的,还没入房,神经!和救命恩人说这些有嘛用?后来她只是笑笑,心里想着有机会还上这份恩情。
接下来的日子,夕兰始终没出过房间,这艘商船很大,她的屋子好像隔着屏风的书房,虽然靠窗,却看不见江面,而且船开的很稳,如果不去想,不觉得是在船上,她便老实的呆在里面,偶尔翻翻书架上的书籍。
书案后面的墙上挂了一把柳琴,夕兰征求了主人的意见,闲来无事练练手指头,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摸这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