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太阳对着散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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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自跋:在个性的天空下自言自语

老有朋友说:送一本你的散文集给我。逢此时,我总是期期艾艾地答:到现在,我还没一本能拿得出手的。真的。这不是虚伪。也不是策略。而是一种恨到归时方始休的期待。

这世界还没打量完。这人生还在掂量之中。也能感觉出浑身的激情还在往上涌。还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况且,每天每天,还有那么多新事物、新东西、新名词、新学问、新人、新玩意儿、新速度和新的不确定性,像飞毛腿导弹一样嗖嗖地扑来,我对它们还大睁着一双喜悦的眼睛。因而,就总觉得现在的还远没有完成。还应该有更好的篇章出现。

当然,我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怀疑自己:你为什么而写?你还期待着什么后果?你还能发现什么吗?经验?观念?意义?理想?动力?描述?说服力?安慰剂?……躁动的灵魂。焦虑。

皆因散文实在是太难写了!我从十几岁开始练童子功,一直练到今天,依然没写出自信。连一个大致的轮廓也还未获得,不知道下一篇该是怎么个架势,运用什么招法?

一辈子都记得张中行老先生曾对我敞开心扉: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学问太少。呜呼,一代学问大家,学贯中西,怎出此言?但我深深理解他,那不是装谦虚,而是学然后知不足的境界。比海洋更大的是天空。天外还有天。谁掌握着阿里巴巴的钥匙,能解开散文写作的秘密?

那么,现在这一本呢?据实以告,我已拖了又拖,由春到夏,到秋,到冬,复又回到了春,让时间那冷面的家伙都没了脾气。现在终于是我自己不好意思了,不断的、一个个被剥离的小碎片,还能保持生命的尊严?无止的选择。重新面对前半生的生命状态。审视灵魂。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痛苦的。我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可是我眼前出现的,总是那一座大雪山--那年我去唐古拉,登上山口时,海拔是5321米。尖利的山风在耳畔呼啸,一双无形的天掌沉重地压在头顶,我感到胸闷、心悸、气短、恶心、体力不支,而珠穆朗玛峰的高度是884813米!有数不清的先行者从这条路上跨过了天门,而绵绵无尽的后来人仍顽强地前赴后继着……我庆幸自己是这个队伍中的一员,没有被甩下,自己也没有先自垮下来。智者马罗曾说:

成功只有一种--按自己的意愿过一生。套用他的句式,我说:成功只有一种--把握住自己别躺下,代表作应该是最好的,无疑。但是我不敢这么说,也不愿意说,还是把这话留给今生和来世吧。倘有来世的话,我肯定会重新选择一种比较好的职业,比如生化研究、生物制药,又比如盖房子、做雕塑,等等。我觉得那是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不像今天的文学这么苍白。今天的文学是一只蹲在太庙里的鼢履,虽然身份高贵,又昂着头,但空对着思古之幽静,用北京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一边儿呆着。话难听,证据确凿,君不见燎原烈火熊熊一路烧来,各大报小报削减版面首当其冲的是文学副刊?此仅一小小例。但我至少可以保证我自己,无论从事何种职业,我心中的文学之火是永远不会熄灭的。文学是长明火炬,千秋万代照耀着人类的昏瞑。

用不了多少年之后,人们完全不记得谁谁曾居某某官位/当了某某委员/掌握了多大权力/主宰了多少人的命运/享受了多少对他的唯唯诺诺,更不会记得他住了多大的房子/坐上了什么级别的轿车/显摆了多高级别的风彤得到了多么煌赫的名声,等等;百姓子民们能记住的、依然捧读的是白纸黑字--纸坏了,就写在丝帛上;丝帛裂了,就刻在石碑上;石碑风化了,还会永久、永久、永久地留在人的心问……谨借此机会,感谢山东文艺出版社的领导和本书的责编。感谢山东的朋友们。感谢散文界的朋友们。感谢文学界的朋友们。感谢读者朋友们。感谢所有爱护和帮助过我的朋友们。

主恩满溢!感谢!

2003年3月8日,报上说,这一天是妇女节。

于北京协和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