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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生活中并不缺少真诚(2)

班级的气氛被马驰骋的哭声搞得沉沉闷闷,空气仿佛也变得像粥一样稠,让人觉得气短。大家都不敢轻易说话,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好像是担心什么。下课了,同学们走出教室时也没有了平时的兴高采烈。

一直到下午,马驰骋的情绪好像好一些了,大家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孙小非兴奋地围着我和白帆转,她是真诚地为我们取得的好成绩而高兴。

一高兴,孙小非就有点忘形。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大声说:“我正式宣布,封米羊同学为我们初二(一)班最具魅力的男生称号。

怎么样?”大家跟着孙小非又叫又喊起哄。我连忙站起来,冲大家摆着手说:“不行不行,这个称号我实在是受之有愧,也担当不起。”

孙小非指着我说:“在咱班,要是你受之有愧,那哪里还有可承受的人?”

我脱口而出:“封给林新还行。”

我的话一出口,教室里的气氛马上就变了。

我很快发现了这一问题。

其实我说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凭直觉我感到孙小非跟林新关系比较好,而且林新的画儿画得那么棒,由孙小非来给他封个称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且我没有什么恶意,也不假思索,顺嘴就说了出来。

这时我就有点儿后悔了,为自己说的那句话。大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因为林新就在座位上坐着,听到我的话之后,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冲动地站起身,向我走来。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依林新的脾气,他一定会把我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当做向他发出挑衅的一种信号。

对于别人的挑衅,他是不可能不做出反应的。

果然,走过来的林新双眼瞪得溜圆,眼睛里闪出的是刀子一样锋利的光。

那目光很凶,也很兴奋。面对这样一双眼睛,我知道我的麻烦来了。

林新走到我的面前,站住了。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盯着我,用那双狰狞的眼睛。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林新的眼睛,使我在那束凶光中想到了一种动物,一种生活在非洲草原上的凶猛动物--猎豹。

此时林新的眼睛和神态,与一头发现了猎物并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击捕食的非洲猎豹竟然那么相似。但我不想和他打架。

从我扔掉钢筋的那天起我就打定了主意,我不能和林新打架,也不应该和他一般见识。

市教委常主任的教诲,学校赵副校长的鼓励,孙小非推心置腹的话语,以及林新爸爸满脸的无奈,都使我越来越明显地感到打架真没有意思,我曾经热切期盼的事情竟然是那么无聊透顶。所以,面对猎豹一样咄咄逼人的林新,我的心态竟出奇地平和。但我也知道我很难避免这场冲突。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做出努力。我平静地看着林新,说:“干嘛那么凶?”

林新握起拳头,冲我咆哮:“我想揍你!”

我仍然平静地说:“可以。不过你知道吗?当你走过来的时候,我就把你当成一头猎豹了,一头凶猛的非洲猎豹。知道猎豹吗?我们在电视上都看过,它们常常成为《动物世界》的主角。而我自己,无疑就是猎物,角马,或者是羚羊之类。”

白帆在后面拉我的衣袖。孙小非也紧张地来到我们身边,准备随时阻止我们。

我挣开白帆,对林新说:“不用酝酿情绪,动物做事情是不需要酝酿情绪的。

下手吧,就像猎豹捕食那样,突然出击,迅雷不及掩耳,几秒钟结束战斗。”

我准备一动不动地站着,任林新击打。我肯定一手都不还。

林新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依旧盯着我,呼吸越来越粗重。我感到林新这就要动手了。

因为他身体的姿态发生了变化,攻击的架势已经拉开了。

打我一拳,举手之劳,对于林新来说,像吃饭一样熟悉,即使闭上眼睛也送不到鼻子里去。

白帆开始抓我的胳膊,另两名男生也过来往后面拉我。

孙小非一下子就钻到了我和林新之间,用力推林新。她试图将我们分开。

我一点儿也没有紧张,也没有就势跟白帆他们退出去,而是坚持站在林新的面前,等着林新的一击。

既然是非发生不可的冲突,就让它早点发生,也免得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我讨厌那只飞来飞去的鸟儿。

我看到林新已经把拳头抬了起来,他就要出手了。这时张老师推门走了进来。同学们各自散去。

只有我和林新,还站着。

张老师说:“林新,你爸爸有病了,现在在医院里。”林新对张老师的话无动于衷,也没有任何反应。

张老师走过来说:“一会儿放学之后你直接到医院去,你爸爸刚才打来的电话。”

林新没有回答张老师,离开我,往自己的座位上走。我看着他的背影。

我发现林新走动的时候,肩有点晃。

张老师看了看同学们,突然说:“你们怎么啦?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呀?”

没有人说话。

我笑着说:“张老师,没事。”

张老师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说:“莫名其妙。”

我与林新的真正遭遇终于来到了。

这是一件必然发生的事情,就像吃饭必然得张嘴,踢足球必然得抡脚一样自然。

下午由于张老师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林新的报复行动,他不会就次放弃的。

他也不可能放弃,想让吃了亏的林新放弃报复,那是一件比跑到月亮上去踢足球还要困难的事情。

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离开校园,刚刚走到那个破院落附近,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四下张望,看见林新正站在破院子门口,向我招手。

我没有犹豫,骑着自行车拐进了那个破旧的院子。

那可真是个破败得一塌糊涂的院子,周围的平房已经拆掉了,只有一些半人高的断墙立着,没有被完全推倒。

墙面上残留着一些印着美女头像的旧挂历和发黄的旧报纸,面对废墟美女们仍然顽强地做出虚假而且无奈的笑脸。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碎砖断瓦,几只肮脏的破塑料袋在风的戏弄下,在断墙间打着旋,幽灵样飘来飘去。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非常难闻。

这里正在拆迁,不久将建起一栋栋漂亮的楼房。

可建筑公司的工作效率不高,这一片废墟在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始终是这个样子,没有半点变化。

这片破败肮脏得触目惊心的废墟,竟然成了林新他们集合见面的地方。

院子里不止林新自己,还有两个男生,我不认识的男生。

我十分坦然地跳下自行车,把车支好,然后走到林新面前。

我做好了准备,准备接受林新的打击。我不会做任何反抗的,只要他不打我的脑袋,别把我打坏就行。

报复完了,也就没事了。我好集中精力搞好复习。期末考试已经在眼前了。

放过暑假,我就升到初三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更为重要的考试--中考。我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了出来,把身体绷得紧紧的。

我不能让林新感到拳头落在我的身上就像落在棉花上似的,那样没劲,也不刺激,更激不起林新的兴奋劲儿。

林新迎着我的目光,用手往身后指了指,说:“他们是我的哥们儿,十六中的。”

我看了看那两个男生。他们的表情很木,嘴上叼着烟,眨巴着不怀好意的眼睛打量着我。

我说:“找了两个帮手?”林新说:“我和我的哥们儿铁得很,经常一起去星星网吧玩游戏。今天介绍你们认识。”

我说:“没兴趣。”林新“哧”地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他的哥们儿。

其中一个瘦瘦的走过来,从衣袋里摸出一盒烟,弹出一支,递到我的面前,说:“初次见面。来,点一支,交个朋友。”

我没接。看着林新,我说:“动手吧。”林新斜眼看我,说:“我是真心的。”

我说:“动手吧。”林新扭着头,重重地出一口气。他冲那个瘦男生扬了扬下巴。

瘦男生悻悻地收起烟盒,瞪了我一眼,晃着走回去,和另一名男生站在一起。林新死死地咬着牙根,伸手在我的肩上拍了拍。

我说:“犹豫什么?”林新晃了晃头,说:“米羊,我小看你了。”

我笑了一下,说:“林新你不用客气。我有思想准备。”

林新说:“你算是个男子汉。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你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我。”

我说:“你害苦我了。我补几何作业补到半夜。”

林新盯着我,说:“米羊,我佩服你。”

我说:“不必客气。你要不打,我可走了。”

林新勾着头说:“你走吧。”我推起自行车,一跨腿就骑上了。

当我拐出破院子时,听到林新在后面喊:“米羊,过去的事我们两清了!”

骑着车我觉得事情有点怪,必打的一架居然没打。

我绷得紧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对于挨一顿打,我做的思想准备非常充分,从心理到身体我都准备好了。

可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我突然觉得特没劲,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失望的感觉莫名其妙地笼罩着我。

回家的路上,我想要是发生点什么事情使我做些什么,那样我的心里可能会平静一些。

虽然我的这个念头有点怪,但我还是欣然接受了。

我很快就发现了情况。

我要做的事情就在眼前了。

路边人行道上,一个打扮得十分鲜艳的女人正急匆匆地走着,手里拎着一只塑料方便袋,里面装着水果和其它一些无法看清的东西。

那方便袋突然就破掉了,里面的东西一古脑地散落在人行道上,苹果和伊丽莎白瓜滚得很远。

女人就到处追。

我一下刹住车,跳到人行道上,帮助女人捡水果。

虽然我对那女人的打扮挺反感,可急于做点什么使我没有犹豫就上去帮忙。

我看到女人的方便袋里还有可口可乐、蜡笔小新果冻。

我帮助她把东西收集起来。

女人从挎包里又翻出一个小布袋,一边往里装东西一边向我道谢。

可布袋太小,装不了多少东西。几只苹果和伊丽莎白瓜就把它涨满了。

女人再无可用的东西了。

我忙打开书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病志袋,掏出了里面的题单。

那是我爸爸用的病志袋,挺结实的。

我把可口可乐和蜡笔小新果冻装了进去,递给女人。

“阿姨,这个硬纸袋送给你吧。”我说。

女人脸上的笑容比阳光灿烂多了,涂得通红的双唇很夸张地咧着。

“小同学,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她说话很快。

我说:“没什么,我是诚心诚意的。你要是拿东西走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拿着,送你一程。”

我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助她。好事做就做到底。

“能行能行。”

女人忙不迭地说,“我爱人有病了,在医院里。

我去给他送吃的。我一个人能行。”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阿姨,你爱人,可真逗。”

女人愣了一下,说:“是吗?为什么?”

我指着病志袋说:“你爱人都是大人了,还吃……可口可乐和蜡笔小新果冻?”

女人明白了,说:“哪儿呀,这是给他的孩子买的。哎,对了,送给你一个果冻吸吧!”

说着她就把怀里的病志袋递过来,让我拿。

“我占着手呢,你自己拿。别客气,阿姨也是真心实意的。”

“不,不。”

我摆着手,说:“阿姨我不要。阿姨再见。”

我来到路边,推起了自行车。

我听到女人在自言自语地夸我:“这样懂事的好孩子,现在可是太少了。”

“谢谢你,小同学。”她冲我喊。我骑上车,走了。

可走着走着我一点点慢下来。“蜡笔小新?他的孩子?”

“说不定,这个女人,就是……林新的后妈!”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