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拉着杨氏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她没想到董氏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原先四叔、四婶顺当的时候,也是有名的相敬如宾好夫妻,一旦情形不好了,就是这般的互相撕咬折磨,许樱从心里往外升出一股快意来,想想自己上一世的凄惶他们的得意,再瞧一瞧这一世他们的下场……可她刚觉快意,就觉得母亲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瞧见母亲难过的脸色,心中一凛……
“娘……”
杨氏微摇了摇头,许樱这性情杨氏清楚得很,她没把许昭业夫妻当亲人,八成是当成仇人,可在旁人眼里这两人就是她的长辈,她四下瞧瞧,见无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许国定听到了信儿,只觉得胸口发涨喉中一甜,竟似是要气得呕血一般,许家怎么这般不太平,竟出了谋害亲夫之人!
“快!快去请大夫!把四奶奶捆了关到柴房里去!”
随从一愣,见许国定难看的脸色,也只得依从了,低头往外跑了出去。
大夫没到许家之前,只听说是有人受了伤,血流得止不住,并不知实情,当到了许家一看躺在床上流了半床血的竟是许家四爷,那腰上还扎着半只剪刀,心道这八成是家事了,除了女子哪有用剪刀做凶器的,心里犯着嘀咕,却不敢怠慢,仔细查看了伤口,这一刀插得很深,怕是伤到了脏腹,他心里念叨着怕是人没救了,又瞧瞧这周围的人,并不见捕快踪影,怕是自家人所为,许家是大明府数一数二的权贵人家,若是卷进什么事就不好了。
“还请大夫尽力替我四弟诊治啊。”许昭良说道。
大夫眉头紧皱,“非是老朽无能,这一刀扎得过重了,老朽不敢拨刀啊。”如今有刀拦着,血不能喷溅,若是刀被拨了出来,血流如注,怕是这人命就没了。
“若是您老不成,这大明府还有谁有这本事?”
那大夫摇了摇头,“大明府并无专擅外伤之人,老朽也只能替他暂止了血……”
正这个时候许国定忽然说道:“那三清观不是养着武家的孩子吗?有人传说不止是武家的孩子,还有武家的数位无子无女的家将,他们怕是有会治外伤的。”自从武家无缘无故的送了礼来,他就刻意查探过了,武景行是被大队的亲兵带走的,原先没人知道是什么回事,他走之后一下子多了无数传闻,其中一条就是这么说的。
“我上山去看看。”五爷许昭焘说道,他想了想又道,“那些道士虽与四哥相熟,却也是无利不起早的,我若不带银子……”
许国良瞪了他一眼,心道这般时候了还想着从家里抠银子,这老五实在不像话,闻氏却没有什么废话,“我让翠晓跟着你,拿着我的荷包一起去帐房支银子,两百两够吗?”
许昭焘笑道,“够了!自然是够了!”
许樱远远的站着,瞧着这闹剧,忍不住冷笑,眼睛一转却看见抱在一起哭的许榴和许桔站在门外,要说四婶夫妻她不可惜,许榴和许桔她却……
她悄悄的出了屋门,到她们跟前,“你们放心,四叔吉人自有天相……”
“我娘被关到柴房里了。”许桔哭道,“若是我爹没了,怕我娘也要没了……我……”她现在后悔了,她宁可真嫁给三寸丁,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不甘心闹得家破人亡。
许榴搂着妹妹,心里面虽也有埋怨,更多的是怜惜,妹妹比自己强,知道替娘出头想法子,不似自己,瞻前顾后的,总想着糊里糊涂的把事情混过去,“娘都是为了我们好。”
“可是爹……”
许樱咬了咬嘴唇,“出了这样的事董家不能不出头,你娘的陪房可还有在的?让他们赶紧上山传信给董家表哥。”
“董家表哥回家预备春闱了。”
“那就叫人快去董家!”
杨氏和许樱回了自己的小院,依旧是关门闭户,只派人听着外面的动静,若是不管许昭文是没了还是被医好了,都要赶紧的来告诉她们。
杨氏又开始了对许樱的说教,“你四叔纵有千般错处,那也是你父亲的亲兄弟,是你的长辈,他若是不成了,你日后也得不着什么好处,你不喜他,我也不喜他,可盼着他不好就成了,却不能盼着他死。”
“他好与不好,都是他的命,如今他已然害不到我们母女了。”可要她替许昭文伤心,她做不到,她的性子早已经养成了,就算是这些年以母亲身边,也没办法更改。
“在你梦里,你四叔、四婶、祖母、许家的人,真是伤你伤得狠了吧。”杨氏说道,许樱越是冷淡,杨氏越是忍不住想在许樱的梦里她都遭遇了些什么,肯定不止她说的那些那么简单,可她又不敢深问。
“总之我与娘都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许樱依着杨氏说道,像是对许榴、许桔,甚至是许梅,举手之劳的事她不会不帮,可要说再下别的大力气去帮,她是不会的,就连帮助六叔和六婶,为的都是利益交换,她不管是不是要嫁人,母亲总要留在许家,六叔和六婶要比别人可依靠得多。
钱必成坐在客院里,颇有些坐立不安,钱家也不是什么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家中自有三十亩旱田,在村里也算是小康之家,他也被家里人供着颇念了些书,可要说考秀才、举人却是难的。
眼睁睁看着那些学得没有他好的人,却因为家里的庇荫越过越好,钱必成自是心焦。
每日做得都是升官发财娶个美娇娘的梦,可越是这么想,日子就越难过,爹娘让他回乡种田,他是万万不肯的,在城里做事却是连做帐房先生都得有别人的引荐,从低三下四的学徒做起,钱必成觉得自己比这些人都强,不愿意低头。
幸亏他三年前回家,见妹妹已经生得如花似玉了,这才说服了父母,用女儿做那个搏前程的筹码,钱娇娇也是被娇养的性子,听了兄长说外面的奶奶、姑娘都是冬穿绸夏穿纱,穿金戴银,日日有鱼顿顿有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过日子,心思也活泛了起来,钱家两老见两个儿女都是这样,心里也是想着依从着儿女,兴许真能搏个泼天的富贵出来。
钱必成先是找了人给钱娇娇改了个一等一的好八字,又找人四处去宣扬她八字好人生得又美,自是引来几桩颇好的亲事,钱家的人挑来挑去,挑中了大明府的豪门,将女儿嫁了过去,却没想到那家人打得是冲喜的主意,钱娇娇嫁过去没三天就成了寡妇,让婆家给轰了出来不说,还要找钱家讨还聘金,钱家是陪了女儿又折兵。
钱娇娇也破罐子破摔,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了些牵扯,钱家两老又管不了,心里对儿子颇多抱怨。
去年早些时候听说许家的人在打听钱娇娇谁知又没了音信,钱必成以为是许家的人听说了钱娇娇品行不端这才罢手,很是受了番惊吓,知道许家是为了给四爷纳偏房,又因逢了老太太的丧期才放弃,这才松了口气,许昭文故然不及许家的别人,却也比三房的那几个要强,更不用说他有能攒钱的老子和当官的兄弟了,许家这样的人家,别说是做偏房,就算是做个姨娘,钱家也是求之不得的。
他严令钱娇娇收敛,又自义兄那里借来了颇有心计的绣球,放到钱娇娇身边看住她,掐算着许四爷的孝期,等到了日子,又与许四“偶遇”这才把事情给做成了,让妹妹风风光光的嫁到了许家。
自己也到许家过了一把舅爷的瘾,谁知道屁股还没做热,就听说了许四奶奶董氏真的发疯了,把许四给刺成了重伤,若是许四没了,别说自己这个便宜舅爷,就是自己的妹妹怕也没好。
他自然是坐立难安,想要让人去打听情形,又支使不动原先对他还卑躬屈膝的许家下人,只得叫自己随身的小厮去给义兄捎信,让他帮着想办法,自己坐在那里发愁。
武陵春戴着道士帽,身穿道士袍,跟在三清观李道长身后进了许家,身上原本受伤的地方隐隐做痛,他原来小并不懂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了出来,除了自己的小名也不记得别的,被取道名做武陵春,也是不知怎么回事。
如今他被接回了勇毅伯府养伤,见到了父亲跟嫡母,心里明白了许多事,却更不高兴了,自己的父亲在战场上可说是骁勇,可在勇毅候府就是一只人人可欺的纸老虎,敏慧公主多看他两眼,都能让父亲紧张,可又什么都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