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说着家常,百合进来通报:“太太来了。”
许杨氏赶紧站了起来,亲自往外面迎,只见唐氏带着一群的丫鬟婆子往里面走,看见许杨氏和站在屋里的陆氏,唐氏的眼泪立刻就下为了,“哎呀媳妇啊,我对不起你啊,我给你找的丫鬟婆子都是些混帐的,竟然害到我的乖孙……”
她这么一来倒把许杨氏吓得够呛,“婆婆,您快别这么说,您这么说真是要媳妇的命了,樱丫头只是烫了一个小包,没什么大事……”
许樱暗自冷笑,唐氏这是听说陆氏来了,过来演戏的,她是昨天白天烫伤的,这院子里有人放个响屁不过半个时辰许家全家都知道了,更何况她被烫伤婆子丫鬟被赶走这样的大事?唐氏真关心她,早就该来了,这个时候来显然是没安好心。
陆氏眉头也皱了起来,她倒没有想到唐氏安不安好心,她就是觉得唐氏这个做婆婆的自己也太不尊重,有什么话应该把许杨氏叫过去说,陪不是也没有这么陪的,倒显得许杨氏不懂礼了似的。
“亲家,请进屋说。”陆氏表情淡淡地说道。
唐氏卖力演了半天,见陆氏没怎么买帐,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由许杨氏扶着进了屋,“唉,听说樱丫头烫伤了,我难受的半宿没睡觉,早晨老爷还骂了我一顿,说我没成算,送来你院子里的人都是没用的,竟让姑娘进了厨房还烫伤了。”
“是樱丫头太调皮。”许杨氏说道,“我这阵子怜惜她失父对她疏于管教。”
“唉,你不生气就好,否则我真是没脸见你了。”唐氏拍拍许杨氏的手背,又把许樱搂到跟前好一顿的磨搓,许樱暗自感叹自己这位嫡祖母真的是唱作俱佳,难怪除了年轻时输给过自己亲祖母,再没让旁人占过一星半点的便宜呢。
“樱儿没事,祖母不必担心。”
“你没事就好啊。”唐氏擦了擦眼角,“我今日又带来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都是经过调教的,万万不会再给媳妇找麻烦了。”
许杨氏还不知道怎么回应呢,陆氏先说话了,“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虽说是下人不小心,可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调皮受伤是难免的,再说这各院的奶奶该有几个婆子几个丫鬟都有定例,亲家太太多送这几个人,倒显得我家姑奶奶不懂规矩了。”
“是。”唐氏这才领教到陆氏这种活规矩的厉害,几句话把她噎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眼睛一转看见几个站在一边眼生的丫鬟婆子,“听说亲家嫂子也是来送丫鬟婆子的,我更觉得脸没处搁了……”
“姑奶奶嫁到您家里,本来有两房的陪房,这都是在嫁妆单子上的,因为姑奶奶要随姑爷赴任,这才把两房的家人谴回娘家,这本是姑奶奶太年轻,思量不周的缘故,如今姑奶奶回来了,杨家理当把陪房送回,亲家太太不必多心。”
许樱暗笑,大舅母这种礼法规矩第一的人物,“争执”起来倒比旁人更精彩上三分,可惜上一世自己这位舅母,竟没来几次……
唐氏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亲家嫂子难得来一次,不如请到前厅叙话。”
“应该是晚辈去拜望亲家太太才是,只是如今正是秋收时分,家里事多,不敢多叨扰。”
“下次,下次。”唐氏额头有些见汗了,她早听说过陆家出来的姑娘规矩大,没想到大成这样,“你们姑嫂多年不见,多叙谈叙谈。”陆家是本地望族,现在还有在翰林院里任职的,唐氏自知得罪不起,赶紧寻个由头走了,那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也没能留下来。
许樱也想到了这一节,唐氏这么在意陆氏的看法,不光是因为陆氏本身规矩大是许杨氏的嫂子,更是因为陆家势力大,就算是大房的三叔在翰林院还要看陆家人的眼色,她不敢得罪。
如果自己的舅舅得中进士,有个一官半职,母亲的境遇也会好很多吧。
可是要怎么样能帮到舅舅呢?她不是读书的人,也记不得今科的考题……忽然许樱想到了自己父亲留下的那几大箱子书……
“敢问舅母,不知大舅舅几时进京?”虽说会试是在二月份,但各地的举子在京城里过年的都不在少数,舅母娘家人里在京城做官的不少,大舅八成是要早早进京在陆家读书。
“过了重阳就走。”
“母亲,我父亲是不是留下了许多的书?不知可有舅舅能用的。”许昭业年少有为,读书上自是极好的,他留下的前人试题集萃、读书笔记等等,不科考的人看起来也就是几箱子废纸,在读书人眼里应是珍宝了。
许樱没想到自己这话竟说到陆氏心里了,陆家读书的人多,举试的人也多,陆氏就算从小与兄弟们不在一处读书,光是听也听到了许多关于科举的窍门,一直隐约觉得杨纯孝读书虽刻苦但不得法,又不知该如何点拨,尤其杨纯孝屡试不第,在旁人面前还好,在她面前脾气越发古怪,她这次亲自来送婆子丫鬟,也有想要借许昭业留下的读书笔记等等的意思。
可是她素来刚硬不爱求人,就算是跟自己的小姑说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许樱这么一说,陆氏的表情就有了松动。
许杨氏素来是知道自己嫂子的,她也惦记自己兄长科举之事,见陆氏表情松动了,就知道许樱这句话歪打正着了,“我是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相公留下的书本,大嫂瞧着哪些书好,就拿走一些吧,免得在我这里明珠暗投了。”
“嗯,书呢,家里是不缺的,可是妹夫留下的必定是好的,我拿回去几本给你哥哥瞧瞧,就算是留下念想也是好的。”
“正是。”
“陆氏走时真的拿了一个箱子?”唐氏皱了皱眉。
“王婆子瞧得真真的,还能有假。”董氏说道,“那个杨氏是个吃里扒外的,暗地里不知道将多少家私搬到了娘家。”
“你若早些说,没准儿还能来个人赃并获,如今倒是说晚了,白惹闲气。”唐氏说道。
董氏心想,说早了您也不能去拦着杨家长媳的车驾,去搜自己媳妇的私财啊,传出去还要脸不要?无非是想要找人怪罪罢了,“那杨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早晚哄着杨氏把许昭业留下的钱财全搬回娘家,到时候咱们家又要养着他们三个吃白饭的,又要花钱替他嫁女儿,娶媳妇。”董氏当着唐氏的面,从不叫许昭业二哥。
“娶什么媳妇?那个贱货肚子里的孩子没生出来,谁知道是男是女?”
“您的意思是——”
“我原先以为你是个精的,没想到拖了这么久还没得手,难道要我老太婆亲自出马不成?”
“怎敢劳烦您啊。”董氏笑道,自己的这个婆婆就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计成了没准儿能记自己一功,计不成她把这事怪到她头上,自己就是招祸了,她嫁入许家从孙媳妇做起,对自己这位面慈心狠的婆婆,了解的不要太深,越是这样她越是知道,自己的这位婆婆除了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当成命根子,就连亲女儿都靠后,儿媳妇更是不算什么,就算她有身为太婆婆的姑婆做靠山,也是不敢惹自己的婆婆的。
许昭业的这座小院,虽说老爷太太早有明言,要优待、厚待,不得轻易惊扰,却也是一纸一线都要伸手向别人讨要,此时栀子有孕,许杨氏手里有钱,上上下下不敢敷衍,可也没说多敬重,维持的就是面上情。
许家如今老太太在堂并未分家,掌家的是大太太孟氏,孟氏手下又有长子长孙媳简氏辅佐,这婆媳俩心里明白,老太太如今已经年近七旬,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太太身后必然要分家单过,左不过七年八年的光景,各房早各有心思,虽说大帐从公中出,私下里谁都藏了小九九。
是以这婆媳俩只按公中旧例,该采买的采买,买完了一分三份,怎么使用,要不要用,由各房各自去安排。
到了二太太唐氏这里,她一有嫁妆,二有许国定为官私攒下来的银两,三有投田,公中给的那些东西都是中等,她看不上可也不挑,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可劲儿的贴补,非亲生的比如许昭业留下的孤儿寡母,就按公中的旧例给,至于姨娘等等就各凭本事了,受宠的能从许国定那里得到点补贴,不受宠的就是混个吃不饱饿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