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怔愣了一下,坐回炕上,梨香竟然死了……她没有逃远,而是死在了两条街外的巷子里?
连成璧回家之前去了锦衣卫衙门,也与之前他雇的江湖人议论了一番,他跟许樱说得话更让许樱惊讶。
“自从你说管仲明想是还没落网,我就请了威武镖局的老镖头做了中人,雇了十个江湖好手暗中护卫着咱们家,暗地里又将管仲明的人头悬赏提到了一千五百两黄金,守在咱们家佐近守着他的江湖人不少,这些人也是知道了有血案,这才查觉管仲明竟在莲花胡同巷子口扮了足有两个月的乞丐,因他装得实在是像,这些江湖老手竟也没有一个查觉,直到今天梨香死了,那个乞丐也不见了,这才有人起了疑心。”
“梨香竟然是……管仲明杀死的?”许樱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是如此,她在连宅时疑心的将库房里的真品换成假货的内奸岂非正是梨香?可若是梨香是内奸,她平日里经手连民璧的衣裳、饭食无数,想要害死连成璧岂非易如反掌?更何况调包东西的银子从上一世来看是在连成珏的手上,许樱想了许久,总算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她不是管仲明的人,应该是连成珏的人。”
连成璧点了点头,“我知晓他与管仲明有些牵连,却不曾想牵连得这般深,我想不通得是,梨香若是想要害我,我怕是早就死了……”这事儿他想起来也是后怕又痛心,这些年他唯一留在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有梨香,他对梨香虽无男女之情,却真心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一般,却没想到她竟是包藏了祸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许樱一开始猜内奸的时候就没往梨香身上猜的原因,可现在细想一想,上一世连成珏也是直到连成璧辞官回乡四处游山玩水时,才寻机杀了他的,连成珏机敏过人,他这般做头一宗想必是因为他并未上族谱,若是除了连成璧,第一个受益的应该是赵氏养在身边的假嫡子;第二宗是他见连成璧是读书的坯子,若是出了官道必不会沾手商道,他无形中还多了一层保护,连家改换门庭于他也是极有利的,毕竟他当时把连家当成自己的所有物;第三宗便是他自视甚高了,八成私底下觉得他若想取连成璧的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早取晚取都一样。
“这也是你吉人自有天相的缘故。”许樱心里转了这许多的念头,并未全与连成璧说,她想得这些有些连成璧自己就能想到,有些却是只有与连成珏斗了半辈子的自己才能想到,她原以为许家险恶,嫁到连家才晓得,连家家大业大,其中险恶竟胜过许家无数倍,连成珏使出的那些计谋,许家的那些女子便是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自己若非对他知之甚详,不知道要上过他多少次当,可这样的恶人,总会有恶人来磨的……“管仲明是去江南了。”
“此话怎讲?”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下咱们晓得连成珏做了穆家的乘龙快婿,二叔也亲自去与他见过面,管仲明晓得此事也并非是什么奇事,他既是在莲花胡同下不得手,又连与自己同伙的梨香都杀了,想必是要远行,带着女子十分不便……他既然现在被那么多江湖人追杀,想必是缺钱也缺藏身之所,去找发达了的连成珏理所当然……”
连成璧点了点头,“嗯,应是如此,难怪威武镖局的老镖头说有些出了名的好手已然离京往南去了……”
许樱摸着肚子长出了一口气,管仲明既然到了江南,便看他们狗咬狗吧,依着连成珏的性子,正在春风得意谋划东山再起之时,岂会容身边多出了一个会坏他好事的管仲明?以管仲明的心黑手狠,若是连成珏未能尽依他所求,他又岂会放过管仲明?更不用说那些个冲着赏金而去的江湖人士了,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为了一千五百两黄金,岂会放过管仲明?还有锦衣卫,他们可是早就将“管仲明”绑缚菜市口问斩了,该领得功也尽数领了,若是再冒出来一个管仲明他们又该如何收场?必定会杀管仲明灭口,一了百了死无对证,到时候连成珏可还能幸免?
连成璧揽过许樱的肩道,“姓管的既然追到了江南,就必定会有一番厮杀,不管如何,连成珏想要避居江南是不成了的,咱们夫妻静观其变吧。”
许樱没想到连成璧竟与自己一样的心思,握住他的手玩着他的手指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连成璧纤长的右手盖住她一直摸着肚子的右手,“天大地大都没有咱们孩儿大,咱们好好的在京里将养,到时候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儿给老老太太,让她高兴,你看如何?”
“好。”许樱闻着他身上夹杂着淡淡的书香、松墨香的体味,只觉得自己方才的烦燥害怕尽数得散了。
“说了这么多烦心事,说件好事吧?”
“有何好事?”
“武景行要尚主了。”
“啊?”上一世可没听说过勇毅伯的儿子尚主啊,而且长公主们早已经出嫁,大公主今年才不过十岁,武景行如何尚主?
“此为刘首辅亲自做得红媒,皇太后与皇上欣然应允,将安成公主下嫁武景行,公主年纪幼小,五年后再行完婚,另赐程家女为滕先行进公主府侍奉驸马,此事万事俱备只差皇上下明旨了。”连成璧言语间颇替武景行高兴,武景行这些年被有家不能归,无非是因敏慧柔佳公主贪心勇毅伯的爵位,想替自己的次子博一个超品,文武百官虽未有人明言,私底下颇有诟病。
想来是尚主之事是勇毅伯想出来的釜底抽薪之计,敏慧公主虽是皇上的亲姑姑,安成公主却是皇太后的亲女儿,皇上的亲姐姐,嫂子与小姑之间本就微妙,据说皇太后颇有些瞧不上敏慧公主的飞扬跋扈,为妃子的时候还吃过她得亏,姑嫂间是面合心不合,岂会看着敏慧公主硬夺了自己女婿的爵位?
这样的计谋虽是好计,可若非武景行立下奇功,一跃而为一等侍卫,成为皇上的心腹,勇毅伯怕也不敢提让自己年近二十的儿子,尚刚满十岁的公主这样的事,更请不动刘首辅这样的红媒。
许樱瞧着替武景行高兴的连成璧,心道上一世连成璧为了驸马家人逼死佃户,说得驸马在金銮殿上颜面尽失,安成公主找他算帐,他又说得安成公主晕倒;更有后来说死了被俘投降的武景行一事,这样的两人配成了夫妻,不知这一世连成璧可会再招惹他们夫妻,想到这里,她又忽然想起了为滕的程家女,“那程家女可是……”
“正是之前差点许给了连成珏的那位程六姑娘。”
程家是内务府人家,别说陪嫁为滕,就算是做宫女侍奉于妃子身边也非什么鲜事,许樱想到了上一世的连九夫人程氏,那样清高倔强的女子,查觉了自己丈夫与伯父的丑事,愤而避入庵堂,年纪轻轻郁郁而终,真难说这一世的命运比起上一世,是好是坏。
“听说是程家大太太亲自去皇太后那里请来的恩旨,皇太后本来是属意另一家的姑娘的。”
这想必是程家大太太茅氏思量许久的结果吧,她想要继续做皇太后的心腹,就要十足诚意地替太后排忧解难,牺牲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程六姑娘与她又有何难?更不用说程家八成还高兴能与勇毅伯府这样的世家“沾亲带故”呢。
至于程六姑娘怎么想,这些人是不会问的……
连家老太太得着了许樱有孕的信儿,自是喜不自胜,头一件事就是吩咐厚厚地赏了送信的伙计,二一件事就是去寻连家老太爷和大老爷,二老爷报喜,连俊青正抱着自己刚满两个月的儿子哄呢,听说了许樱有孕的事,把孩子一放就转身出了门。
二太太杨氏原本还极高兴地瞧着他们父子在一处,心里想着自己自嫁得门来就一直暗暗地憋着一股子气,想要与那个克夫的许四太太好好地别一别苗头,谁知头一个孩子竟没站住,幸亏第二胎生得也是个儿子,自己的丈夫也终于知冷知热了一些,整日无事便在家里逗弄孩子,一个中年得子,一个曲意奉承,两夫妻渐渐好了起来,谁知这个时候他竟为了侄媳妇有孕得事,欢喜得将自己的儿子放下,跑去荣寿堂与公婆、大伯等同喜,全然不顾自己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