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他是守礼的,通过大哥提过一次亲之后,就再没有纠缠,否则她的名声就要受损了,再没办法在许家腰杆挺直的生活下去。
如今怎么在这里碰上了?
许樱见杨氏有些尴尬,只得将弟弟交给了杨氏,“外面可是连二叔?”
“原来樱丫头也在。”连俊青没听见杨氏的声音,隐隐有些失望。
“不知连二叔要往哪里去?”其实关于连俊青的去处,许樱已经有了预感。
“我要往临山镇杨家去给恩师拜寿。”
许樱撇了撇嘴,自己与母亲与姥爷是骨肉至亲,又是一年顶多能见一两次面的,提前几天去也就罢了,连俊青只是姥爷的学生,又是茂松书院的山长,没事儿不教导学生提前跑去贺寿,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准儿是知道母亲今天回娘家,刻意“巧遇”的。
虽然许樱已经想通了,却对连俊青这种对母亲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死缠烂打同情中带了些厌烦,这世上人的人难道都逃不出一个情字?连俊青何等人才,却为了母亲一个寡居妇人蹉跎青春,执迷不悟。
杨氏怕女儿知道连俊青钟情于自己的事,在女儿面前丢颜面,再怎么不愿意开口,也要说话了,“连师兄一向可好?我与小女都是女流之辈,此处又是官道,人来人往的,请恕我们失礼,不下去与您见礼了。”
“不妨事,不妨事。”连俊青素来机灵百变,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连说了两句不妨事。
“既是一路,何妨同行?”许昭文本就仰慕连俊青的才学,不管旁人怎么说,他一向自许自己是怀才不遇的惊世奇才,天生的文曲星下凡,对于连俊青这样颇有才名的人,一向是乐于结交的。
“好。”这正是连俊青在这个地方巧遇许家马车的原因,怎么能不千肯万肯。
连俊青在除了杨氏的事情上是极聪明的,他有意与许昭文结交,吹捧了许昭文两句,许昭文立刻就将连俊青引为知己了,等一路行来到了杨家时,在马车里的许樱都怀疑这两人要找个桃源拜把子结义为兄弟了。
因有连俊青这个新结识的“知己”,许昭文在杨家表现得中规中矩,甚至一副对杨老爷子极敬仰的样子,这倒是意外收获。
相比与许昭文,杨老爷子对连俊青却极不“客气”,“你不在你的书院里授课,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做什么?”
“我的那些学生自有名师教导,我一旬也不过讲两三次课而已,读书重在悟性,讲多了也没什么用。”
“我看你是懒性发作了吧。”知徒莫若师,连俊青坏就坏在家中太有钱了,对功名利禄看得极淡,读书上是能懒一会儿就懒一会儿,学些杂学到是极用功的,这样一个人办书院本来就有违他的天性,他要是守在书院老老实实教学生倒奇怪了,幸亏他请的那些老师都是名师,不至于误人子第。
“只要老师肯,学生立刻把山长的位置让给老师来做。”
“我老了,懒得再跟那些小鬼斗心眼。”杨老爷子说道,他教了大半辈子学生,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了,到老了只想躲清静。
“学生也懒。”
“你这猢狲倒拿我说的话编排起我来了。”杨老爷子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连俊青也跟着笑。
他们在前厅说话,杨老太太则是在后宅捂着许樱好一阵的喜欢,“樱丫头又长高了,人也出落得越发的标致了,我瞧着她竟越来越像你了。”这就是仁者见仁的事了,唐氏恨萱草连带着不喜欢许樱,就觉得许樱象萱草,杨老太太爱女极深,瞧着外孙女就能看出女儿的影子来,实情是许樱是一半像许昭业,一半像杨氏,若是有见过萱草的人,确实能看见萱草的影子。
“旁人也是这么说的,我只愿她命运不像我这般苦。”杨氏抱着许元辉,怜爱地看着女儿。
“唉……”杨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买铺子这事儿做得对,寡妇失业的你又是庶子媳妇,可不是要多抓些银钱在手才安心。”可有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贴心贴肺的人,杨老太太也是知道连俊青的心思的,连俊青自从去年开始,一年倒要往杨家来七八趟,次次不空手,本朝不提倡女子守寡,连贞节牌坊都禁了,别说是普通百姓,公主、诰命连嫁三嫁的都是有的,如今杨纯孝是七品官,他守寡的妹子要嫁一个商家出身的举人还是配得上的。
可要让她说出要女儿改嫁的话,看在外孙女的面子上,她说不出口。
置产的事杨氏也是赞同的,她想的是多给许樱攒些嫁妆,她自己的出路倒没想那么多,唯一所愿就是许樱嫁个好人家,许元辉是个懂事的,能让她安稳渡日。
“要我说那铺子啊,妹子可真的是机缘巧合捡了大便宜了,前些日子那个租了铺子的客商还向我探口风呢,说愿出两千两银子买下来,我说那是我家老太太预备给外孙女添妆的,多少钱都不卖,他这才不问了。”站在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花氏说道。
“那商人实在够奸滑的,如今是太平盛世,房价一直在涨,多少人手里攥着银子却没处买铺子去,他出两千两都低了,怕是因知道咱们买得便宜,有意也捡个便宜呢。”杨老太太说道,她不是个糊涂人,为女儿掌嫁妆更是十二分的小心,房产的行市早就拖了几个亲戚和老姐妹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要不怎么说无商不奸呢。”花氏的笑容敛了敛,她手里也有两间铺面房,可位置却不如杨氏的这间好,“妹妹真是有福气的,以后若有这样的好事,你若银钱不凑手千万别不说,只管告诉了我。”
“这事儿说起来是家丑,樱丫头他五叔在外面打伤了人,虽仗着权势悄悄压了下来,赔给人家的银子和上下打点的钱却没少花,这才逼得她五婶卖了嫁妆,我在许家深宅大院的住着,似这样的事能有几回……”杨氏面有窘色的说道,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杨氏自己觉得理亏,哪肯再做第二回。
花氏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也就不继续说了,心道自己这个小姑子幸亏命好,嫁个丈夫是个专情的,没有妾室通房给她添堵,丈夫死了偏有个有孕的通房留了下来,帮着她在娘家站住脚,花氏还隐隐听说许樱是个有成算的,如今唐氏在许家又失了势,小姑上面没有了正经婆婆管束,否则以自己小姑的性子,真的是面团儿似的任人拿捏,在险恶些的人家坟上的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许樱也知道自己的小舅妈在想什么,可杨氏的性子就是那性子,没办法改了,只得往别的事上引,再说了这所谓的别的事,正是许樱此行的目的之一,“小舅母,我娘给您的信您收到了吗?您……”
“这事儿啊……”花氏有些惊讶提起这事儿的竟然是不到十岁的许樱,“我倒是寻访到了一家人家,只是有些远,那人是做粮食生意的山西客商,今年快四十了,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十三,女儿不满十岁,原配的夫人前年得了急病死了,原不想再继一房,只因家中无人管教儿女,儿女失了教养,这才想要娶个知书答礼的,你小舅舅跟他说了张姨娘的事,他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自是肯的。”
杨氏对打发张姨娘嫁人的事原三分的不愿,是以并没有跟花氏提,听花氏说这家人家不差,三分的不愿慢慢的减了,“嫂子对这家的根底可清楚?”
“不瞒妹妹说,咱们家的粮食都是这个客商贩走的,从来都是货银两讫从不拖欠,家底自是丰厚的,只因是白手起家,手有些紧,可也没紧到旁人编排山西客商的那样怀里揣着成叠银票衣裳却补丁摞补丁的地步。”
许樱已经听得连连点头了,这样的人家,老家又在山西,正合了她的心意,“娘……”
杨氏想想这人家根底,不算亏待了张姨娘,又低头瞧瞧在自己怀里懵懂的许元辉,“我回去跟张姨娘商量商量……”
“你跟她商量些什么啊!她这是嫁人去做正头娘子,又不是被卖去给人做妾,慧儿,你要想想元辉。”别人不急,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杨老太太急了,隔层肚皮隔层山,有张姨娘在,许元辉永远跟自己的女儿隔了一层,樱丫头再好也是女儿,长大了要嫁人的,杨氏若是不改嫁,下半辈子只有指望元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