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陪送你什么没有?”张嬷嬷虽然觉得张姨娘这一嫁还算不差,可想想许家的万贯家财,还是觉得可惜。
“陪送了,也是按着正经人家姑娘出嫁陪送的,四季的衣裳、棉鞋、单鞋、六床新被褥,又替我打了几套首饰,那几口箱子就是了。”张姨娘指着那几个箱子。
葛氏数了数,足有十二抬的嫁妆,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张姨娘这一嫁确实风光。
“不瞒你说,头两年我就请村口的刘瞎子给你算了,小姑你是大福大贵的命,我原想是应在你做姨娘上了,没想到你竟风光的发嫁了。”葛氏叹道,她现在也不是一开始那个眼皮子浅的了,十亩田地不用交租子,外加上张姨娘往家捎的银子买的田,家里面的小叔子也都长大了,一个个都是壮劳力,现在日子好过得很,虽说瞧着这些东西眼热,终究没敢动手摸回些去。
“嫂子啊,我这一嫁去得远,一年半载怕也难回来一趟,虽说姓姚的常年来收粮食,我是做继弦的,拿人家太多怕手短。”张姨娘说着又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这是二奶奶给我的五十两银子,让我拿在手里傍身,我全都给了你,你回去买地盖房子,好好的给弟弟们说个媳妇,张家日子过起来,我日后也有个硬气的娘家能指望……”
葛氏收了银票,瞧了一眼张嬷嬷,有姑姑在,这银票她想藏下也不可能,买地买房子都是正理,小叔子们虽能干一个个却都大了,眼见得家里光景好了,不给娶媳妇她也让人戳脊梁骨,再想想日后小姑只会更发达,又觉得这五十两银子就算全花出去也没什么,大头在后面。
张姨娘又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一对金镯子,“姑姑,这镯子一支给你一支给我表嫂,你也别总端着婆婆的嫁子,你手里存货多,活着的时候不交人,死了一样留不住,何不活着的时候让我表嫂高兴,好能好好孝敬您呢。”
张嬷嬷收了镯子,也放下了一直掂记的许家的万贯家财,想到张姨娘这些年在她身边的种种好处,忍不住老泪纵横,“姑奶奶啊,从今往后咱们娘俩隔山隔水的,你可要保重啊!那前房太太留下的儿女都大了,有主意了,你只需要养着他们,让他们吃穿不愁,你一个人在外,千万不要让人拿了把柄,咱们是好好过日子的,不是去寻仇的,可也不要对这些孩子抛却一片心,女人到最后能指望的还是自己的亲骨肉。”
“我知道了,姑姑……”张姨娘也跟着哭了起来。
到了第二日,吉时到了,张姨娘穿着大红嫁衣,坐着大红花轿,后面跟着十二抬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花轿干净齐整,抬轿的轿夫穿得也是里外三新的衣裳,嫁妆光鲜体面,连路边田地里面做农活的农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这是谁家嫁闺女啊……”农人甲问旁边的人,这跟前最大的大户怕也花不起这些个银子嫁闺女啊,可要说是许家闺女,又简薄了。
“是许家嫁姨娘。”农人乙显然是知道些内情的。
“嫁姨娘也这么风光啊。”农人甲惊叹道。
“这个姨娘可不比旁人,她是有功的,替许家二奶奶生了许二爷的遗腹子,许二奶奶念她的好,这才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了。”
“许二奶奶真是菩萨心肠啊……”
两人这么议论着,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一个戴着斗笠的过路人,却瞅着送嫁的队伍发呆,听到这两人说生了许二爷的遗腹子,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一跺脚往官道上走了。
送走了张姨娘,许樱算是了了一桩心病,她这么个人,留下来就是祸害,可偏偏娘是个心慈面软的,原先又有一个想要抬举张姨娘给娘添堵的唐氏,这才耽误到现在,索性许元辉还小,对亲娘印象不深,杨氏又是个慈母,日后没了张姨娘,自然万事好办。
再说了张姨娘这么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许元辉长大以后就算知道了自己生母是谁,也没什么话说,自己的亲娘是姨娘,守不得节,嫡母贤德,让她嫁了个好人家,许元辉不念嫡母的恩,忤逆不孝这顶大帽子就能压死他。
她了了这桩事,自然把心思放到了自家的店铺上,那店铺依照杨氏的意思收租也不是不成,可一年就那点银子,许樱早养成了手里没银子,觉都睡不着的习性,就算目前看起来平顺,许樱还是日夜担忧,总觉得平顺过头总会有事。
趁着众人都还在议论张姨娘的事,她悄悄又把百合找来了,许忠已经跟展明德搭上了线,展明德对许忠的才干颇为满意,愿意带着他。
“百合姐,这银票你交给许忠哥,让他先跟着我义父走一趟,探探辽东如今的水深水浅,货不用带别的,只带白糖或者是丝绸就成,咱们如今不知道那边什么紧俏,白糖至少能保本,让他再带一些辽东的特产回来,你告诉他,第一回去只为探路,不赔钱就成,不必贪利,更不要不听我义父的话。”许樱拿了一千两的银票给百合,要不是这些年品着许忠的人品,再加上许忠这一回是跟展明德走,许樱真不敢一开始就拿出这么多钱。
百合这一辈子也没经手过这么多银子,拿银票的手有些抖。
“百合姐,这回只要许忠哥回来,不管是赔是赚,你们俩个都快些完婚,我们母女实在不好再耽误你们俩个青春了。”许樱继续说道。
“姑娘……你不怕许忠哥带着银子跑了?”连百合自己都怕。
“要是别人我害怕,许忠哥我不怕,当年我爹没了,他要是丧良心的,早就自己顾自己走了,哪能为了看顾我们母女在许家外院窝了那么久,许忠哥是个有本事又有情义的,百合姐,你会看人。”
百合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把银票慎而又慎地揣回怀里,趁着人人都在外面看热闹,过了二门到了许忠的住处,许忠和百合的婚事已经过了明路了,人人都知道两人已经订了亲,院子里面纳凉的几个仆人,逗了百合几句,百合红着脸进了许忠的屋子。
许忠也算是倒霉的,跟了许昭业历练了几年,好不容易有了一身的本事,许昭业却没了,为了全恩义跟了主母和姑娘回了山东,却被晾了两年,好不容易姑娘跟老爷说上了话,让他做了老爷的长随,偏偏老爷丢了大人,轻易不出门,他这个半路来的长随更是成了摆设,本来他想着跟百合成了亲就辞了主母,自己出去闯荡去,谁知道姑娘竟给他提了一条明路。
他已经跟展明德见了面,展明德派大管事带着他认识了几个人,办了几桩小事,对展明德做事颇为佩服,也在想着自己替姑娘做事该怎么做,谁知道又没什么动静了,他正在想着事情是不是不成了,百合就来了。
“百合,你不去看姨娘嫁人,来我这边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了。”百合笑道,她打量了许忠的屋子,他一个单身男人住着,干净也干净不到哪里去,随手收拾了几件脏衣服,扔到木盆里,见没人注意这边,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借着替许忠收拾屋子,递到了许忠跟前,“姑娘给的……”她又小声把许樱交待的话说了,“姑娘还说她自会去老爷那边替你辞行,就说你没什么事做,姑娘做主把你借给展七爷了,咱们本来就是二爷的人,老爷想必不会拦着。”
许忠摸着那银票,高兴得想要跳起来,可他住的这院子里住着几家人家,都是许家的世仆,一个个长着顺风耳朵,若是被他们知道了准没好事,高兴也得憋在嗓子里,“你让姑娘放心,我许忠不是丧良心的人,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给姑娘赚回银子来。”
“姑娘说了,头一回不指着赚银子,保本就成。”
许忠嘿嘿直笑,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从山东到辽东,路远迢迢的,若是不赚银子回来,白走一趟,岂是他许忠所为?
姑娘说的或者采买白糖或者采买绸缎,正合了他的心意,他前几天跟着展明德的大管事去谈生意,正巧有一个贩白糖的,展明德也预备贩些白糖过去,白糖不易过伏天,这个时候山东的白糖已经极便宜了,若是贩到辽东去,确实能赚钱。
他原认识一个常年白糖到辽东的人,跟他在一起喝酒时露了个让白糖过伏天的法子,展明德的大管事也是有成算的,他都敢大批量的采购,必然也有保鲜的办法,许忠心里算了一下,刨除本钱走这么一趟最少五百两银子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