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丫头!”杨氏的脸冷了下来,“我怎么样都没什么,你却是要嫁人的,你知不知道你大舅母已经回来了?你没规矩的事若是被她知道了……”
“顶天了不过是退亲。”
“快别说这样的疯话!”杨氏捂着许樱的嘴,她却不知许樱劈家俱烧火的事,也已经被陆氏知道了。
这事儿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听说这事儿的人是陆氏的陪房陆九家的,她出去采买年货,正遇上苗氏的陪房张家的,两个人本来就认识,又一同办着差事,花小半个时辰采买了东西,倒花了一个时辰一起吃酒闲话,酒憨耳热之时,陆九家的想起自家奶奶惦记着许四姑娘的事,有意打听许四姑娘为人行事到底如何,张家的就把许樱母女回许家之后的事情全说了,“四姑娘是个有刚性的,一见柴房里连草棍都无,灶上的锅都被拨去了,当场就怒了,命人把东厢房上好的楠木大柜给抬到院子里,劈了做柴烧,拿和面的铜盆烧水,许家是多大点的地方啊,更不用说早有人瞧着他们母女呢,见到这阵式都吓着了,说四姑娘有穆桂英的派头。”
陆九家的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姑娘也太过厉害了些,大少爷多么憨厚得人啊,怕是要被欺负死了,“这些日子我们姑奶奶过得如何啊?”
“听说不怎么好,四姑娘几次想要与二太太理论,都被二奶奶给拉住了。”
理论?唐氏再不好也是四姑娘的嫡祖母,四姑娘竟要与嫡祖母理论?日后自家大太太若是有什么事做得不对,四姑娘岂非也会与大太太理论?陆九家的越听越不是那么回事,回了杨家,当着陆氏的面,简单的这么一说,陆氏也皱起了眉,“真是这样?”
“张家的是许家三太太的人与姑奶奶母女素无仇怨,她说的应是真的了,许家二太太确实行事过份,可许四姑娘也太厉害了些。”
陆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都替我忧心,可这桩亲事是老太太的意思,我就是不愿又能如何。”做为大舅母,她很喜欢许樱,做为婆婆,她实在对许樱喜欢不起来。
“唉……这都是造化弄人,舅爷家的三姑娘何等的样貌人品,本来两家都通过声气了,谁知这边老太太做了主,聘娶姑奶奶家的姑娘,这才亲事做了罢……”
“总归是我没福,没能有个好媳妇。”陆氏叹道。
小年再到年三十,就算是许家的人除了议论一下传说中不守妇道被太太整治的二奶奶和四姑娘之外,也议论了一下眼看着要绝收的冬麦和在腊月里就悄悄上涨的粮价,常嫂子去内厨房取饭食的时候,很是听厨娘们说了一些个怪话,常嫂子听了许樱的话也不恼,只是低头拿了属于杨氏和许樱的份例就走。
谁知刚出门就遇见了娇姨娘身边的小冬,小冬也是来替娇姨娘取饭食的,见了常嫂子就拿着食盒躲到了一旁等着她,娇姨娘如今在老爷的院子里,一是养胎二是躲唐氏三是照顾许国定,常嫂子刚转过转角,就被她拦住了。
“娇姨娘让我告诉四姑娘,老爷的身子好了。”小冬说完就拿着食盒跑了。
常嫂子拎着食盒回到了院子里,借着送饭,小声跟正在做绣活的许樱说了。
许樱点了点头,“我算计着老爷的病也快好了。”许国定身体的底子好,她送信及时,当初娇姨娘传过来的信儿就是病得虽重,但仔细调养定然无事,要不然她拼死也不会让杨氏带着她回来。
她掀开食盒瞧瞧,今天厨子好歹还有点良心,两荦两素虽说粗制烂造些,好歹是新做的,她知道这是六婶暗地里关照了。
许樱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您再去厨房替我要个羊肉炉。”内厨房的规矩,加餐得给赏钱,可只有给铜钱的,没有给碎银的,常嫂子掂量了一下那块银子,至少五钱重,够治整一桌不错的酒席了。
“姑娘这也太多了些。”这还是许樱头一回赏厨房钱呢。
“这个不算什么。”许樱笑道,“我还有一事要让常嫂子跑腿呢。”
“哦?”
“过年要送年礼啊。”她现在别的没有,只有一样,钱多,有钱就是用来铺路的,唐氏惦记着她们母女的银子,她就要让唐氏看得见,摸不着,唐氏的那些手段,要是在心硬的人跟前屁也不是,偏母亲性子软,却没想到母亲听闻了自己“梦”里发生的事,竟然撑住了,由此可见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现在听见唐氏说那些话,如轻风过耳一般,浑然不在意,反倒把唐氏气得半死。
再有……马上要过年了,她跟姐妹们走动一下总是成的吧,太太把四婶害成那样,她不信四婶、许榴、许桔会老实得任人宰割,她回到许家,已经老实得够久的了。
唐氏没到下晌就听见了许樱四处送年礼的事,不光是厨房里用一锅羊肉炉就得了重赏,连带着许家大小的主子,都得了厚厚的年礼,孟氏、苗氏更是各得了一面京里玻璃房制的玻璃靶镜,许家的奶奶们得了时兴的衣料、上等的香料、香芬斋出的胭粉,姑娘们得了衣料胭脂水粉之外,又得了文房四宝;男丁们也各有礼物,说起来都很贵重,把唐氏气得不行,“她在家中闲坐,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莫非家里还有人和她通着声气?”
刘嬷嬷心道太太当许家是铁板一块吗?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四姑娘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是啊,老奴也讷闷得很,又特意问了六奶奶是什么人送得礼,却原来是外面商行直接送得货,据说是有人递了礼单,他们置办的。”
“哼!必定是百合做的。”百合这次并没有跟着杨氏和许樱回许家,外来是许樱留在外面的后手。
“想必是的。”
“她这是在打我的脸!”唐氏气哼哼地说道。
“送货的人只说了给三位老爷、几位哥儿,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几位奶奶、姑娘送礼……”四姑娘竟然特意忘了唐氏这个嫡祖母,这事儿做得……有些刻薄了。
“她当我稀罕那些劳什子吗?本来她们母女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不是那些个不值钱的东西能收买的,她不送更好,省了我往外丢,养不熟的白眼狼!”唐氏原觉得杨氏和许樱好摆弄,现在看来简直母女两个都是属刺猬的,摸不得碰不得踢不得打不得,“上次的蘑菇可还有剩余?”
刘嬷嬷一愣,“太太,这失心疯可不过人,四奶奶清醒了日日喊冤说人有害她,若是二奶奶和四姑娘也……怕是有人要起疑心了,若是找了大夫来看咱们可要前功尽弃。”
唐氏眼珠子一转,想到了自己压箱底的毒物,可恨许樱拿银子收买了人,若真的是明目张胆的下毒,杨家怕也要闹起来,杨家老大虽说卸了任,也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更不用说京里传来信儿,陆家的兄弟得了刘副首辅的赏识,前途大大地看好,大明府知府于大人对对杨氏母女也是关照的,虽说因为分产案遭了上面的申斥,可也只是说他内闱不休罢了,于大人上了请罪的折子,又把惹事的小舅子赶走了,知府还坐得稳稳当当的。
唐氏想到这里,“那送货的人有没有说四姑娘还给谁送了年礼?”
刘嬷嬷面带难色,“老奴没问。”
“快差人去探听!”
到了掌灯时分,刘嬷嬷探听回来了,许樱果然不止是在许家撒钱了,在大明府也是大模大样地撒钱,据说送给于知府家里两位老人一人一个金丝楠木的龙头拐仗、两对百年人参、鹿茸、犀牛角、天麻等等补身的补品整整装了四个锦盒,又送了于夫人一整套的头面首饰,于大人一副名人字画,于大人本说不收的,可送礼的人一不求于大人办事,二不求别的,只是说故交好友礼尚往来,于大人又碍于两位老人和夫人的面子,这才收了。
杨家、陆家、董家、展家、连家,这些姻亲故旧,也一样送了礼,大明府官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也没落,据说隆昌顺的掌柜整整三天没干别的事,专门送礼,而且还明说了,这是主家许二奶奶的意思,这下人人都知道许家许二奶奶豪绰大方。
唐氏越听越生气,自己这个年要难过了,许二奶奶都送礼如此之厚,她送礼寒酸了,要被人瞧不起,婆婆竟不如媳妇有钱了,这世上也没这样的事。